“糟糕!它们想封门!”左海洋叫起来,“承乾!快!”
俩人一通劈砍,然而树枝显然比他们速度更快,没过一会儿,就把房间大门给封住了,它们越来越密,整个房间变成了一座“树屋”,只剩下中间的办公桌还撑着一点空间。
左海洋放下刀,他四下里望了望:“承乾,别砍了,没用的。”
的确,房间四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它们全都被碗口粗的树枝给包裹住了。办公室的门也看不见了,无数根粗大的树枝横在上面,就这种阻挡的程度,俩人拿刀砍上一天,也不一定能砍出一个洞来。
贺承乾有些泄气,但是手里的刀,仍旧不肯停下来:“不行,非得砍出一条路来!”
左海洋苦笑:“就算出去了,外头也不比里面强,你没听见走廊上人声鼎沸的?恐怕是出事了。”
“那也得离开这个房间!”贺承乾伸手一指蓝沛,“屋里装着屏蔽仪,这家伙呆在这儿,时间长了会疯的。”
左海洋一怔,他转过脸看看蓝沛:“蓝医生,你还好吧?”
蓝沛没有武器,他没处可躲,只能坐在办公桌上。
此刻被左海洋突然一问,蓝沛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半天,才哑声道:“还行。”
贺承乾头也不回地砍着那些树枝,他大声道:“蓝沛你可得挺住了!别被感觉给欺骗,咱仨困在这么小的地方,你再闹个精神失常什么的,谁都救不了你。”
左海洋放下手里的刀,他拍了拍蓝沛的肩膀,温言安慰道:“蓝医生,屏蔽仪制造出来的只是假象……”
蓝沛被他这一拍,身上却哆嗦起来,他把鞋子脱掉,蜷缩起身体,用胳膊圈住自己的双腿。
“我觉得很难受。”他的声音在发抖,“承乾,小霆……是不是死了?”
贺承乾狠狠一刀砍在一根树枝上:“说什么呢!沈霆没死!他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别瞎想!”
“可我觉得他死了!”
“那是屏蔽仪在欺骗你!”贺承乾大声说,“蓝沛,你动动脑子!半个小时之前你还见过沈霆!”
“但我感觉不到他了!”蓝沛的脸色愈发苍白,“承乾……承乾,他是不是死了?你是不是瞒着我?”
“都说了他没死!”贺承乾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别东想西想!定下心!”
左海洋心有不忍,他赶紧道:“承乾,你别这么粗暴,蓝医生感觉不到沈秘书,他肯定是害怕的。”
说完,他又转头对蓝沛道:“蓝医生,沈霆真的没事,我可以保证……”
但是蓝沛却不看他,他抬起头,眼神里布满惊恐:“可我真的感觉不到他了!承乾,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蓝沛的声音听上去简直是要哭出来了。
贺承乾放下刀,他回头看了看蓝沛,竟然叹了口气:“又开始了。”
“开始什么了?”左海洋还不解。
“人格解离。”贺承乾伸手指了指蓝沛,“上次他就这毛病。海洋你忘了吗?上次国会的宴会……蓝沛的人格一发生解离,就变得神经兮兮的,像小孩似的。”
左海洋也意识到了,蓝沛此刻,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端严冷静的姿态,他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打着嗝,从头到脚写着三个字:吓坏了。
“承乾,承乾……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小霆一定死了,一定是的!”
“你就别咒那熊孩子了成吗?”贺承乾没好气地把刀一戳,“瞧你这份出息!”
左海洋更加不忍,他不由安慰道:“蓝医生,没关系的,沈霆不会有事!”
岂料,蓝沛侧过脸来,他万分惊恐地看了一眼左海洋,却像躲着他,把身体挪到距离左海洋更远的桌子那边。
“承乾?承乾?”他小声的,充满不安地叫道,“这个男人我不认识,可他总是和我讲话……”
左海洋目瞪口呆,贺承乾捧腹大笑!
“都跟你说了,人格解离,思维退行成幼儿,他的记忆没剩多少了。”贺承乾又指了指自己:“那你认识我吗?”
蓝沛迟疑地点点头:“你是贺承乾。”
贺承乾有点得意地冲着左海洋飞了个媚眼:“瞧,难得他还记得我,大概是拿我当他的主心骨了。”
左海洋无可奈何:“他吓坏了,承乾,你别逗他。”
贺承乾却来了兴致,树也不砍了,又扒在桌上,探着身子问蓝沛:“除了我的名字,你还记得什么?”
蓝沛迟疑道:“你的成绩很好,是年级第一。”
“还有呢?”
“你到毕业也没找到男朋友,好些人说你有隐疾……”
贺承乾气得lū 袖子要揍他!
“混蛋!谁造的谣!”
左海洋赶紧拦住他:“喂,别动手!”
蓝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左海洋,他又小声对贺承乾说:“承乾,这个男的,他为什么又不和我讲话了?”
贺承乾噗嗤笑起来,左海洋也无可奈何笑道:“你不是刚刚还嫌我话多吗?”
“我没那么说。”蓝沛看了他一眼,有点不安地垂落眼帘,小声小气道:“我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讲话。”
左海洋一笑,他大大方方伸出手来:“那就再认识一下吧。我叫左海洋。”
蓝沛犹豫地看着他那只伸出来的手,终究没有去握,他蚊子哼哼似的:“……我叫蓝沛。”
贺承乾没好气道:“真不错,好歹没把自己名字给忘了。”
左海洋也不介意,他放下手来,笑道:“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我了吗?”
他这么一说,蓝沛迟疑地看着他:“我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你……我感觉,你是个魂主,对吧?”
“是啊。”
“那你的魂奴呢?怎么没带来?你把他一人丢家里,多不好啊。”
贺承乾赶紧低声道:“蓝沛,别乱打听人家的事!”
左海洋冲着他摆摆手:“没关系的。”
他又转过脸来,温和地望着蓝沛:“我的魂奴已经死了。”
蓝沛仿佛是吃了一惊!
然后他伸出手来,将那只手搁在左海洋的手背上,蓝沛满眼悲戚地瞧着他,慢慢道:“那你多可怜啊!”
左海洋的心,漫过一层滚水!
从来就没有人这样说过他。
魂奴死后,很多人都安慰过他,但是大家说得最多的也是“你还年轻,再找一个完全来得及,我这儿有优秀的人选”,再或者,像梁钧璧那批老前辈就会说“打起精神来!别陷在哀伤里不可自拔,那是懦夫的行径!”
就连他的孩子们,也都说“逝者已逝,爸爸你就别想了,再找一个吧!”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蓝沛这样亲口和他说:“你好可怜啊!”
左海洋只觉得喉头哽住,哽得难受,半晌,他才哑声道:“是啊,我真可怜。”
蓝沛又试探着,握着左海洋的手,小声问:“你是不是很想他?”
左海洋几乎是含着泪,笑道,“你怎么知道?”
蓝沛点了点头,他又往左海洋那边挪了挪,慢言细语道:“你要这样想。你惦记他一天,他就存在一天,等往后哪天,连你都不惦记他了,那他就真的不见了。”
这话,说得左海洋一时竟痴了。
贺承乾愈发不安,他索x_ing抓起刀来:“你们在这儿絮叨些什么呀!有这功夫,还不如把门砍开!”
他冲到门口,又奋力砍了几下树枝,但是没多久贺承乾就沮丧地停下来。
“卷刃了。”他抬起刀口看了看,恨恨把刀往旁边一扔,“妈的,这下真是出不去了。”
蓝沛愈发惊恐,他前后摇晃着身体,像是要从办公桌上摔下去。
“承乾,阿昶去哪儿了?他为什么还不来救咱们?”
这话,像是一块巨石堵在了贺承乾的胸口!
也许是太沮丧了,他一时口不择言:“他死了!”
蓝沛脸色顿时煞白!
“阿昶死了?!”
左海洋一把扶住蓝沛,又皱眉呵斥贺承乾:“你积点口德行不行!乱说什么!”
贺承乾挠挠后脑勺:“好吧我说错了,阿昶没死,蓝沛……喂!蓝沛!你别哭啊!你哭个什么呀!”
“廖靖死了,沈枞死了,现在阿昶也死了!”蓝沛捂着脸,失声痛哭,“1605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贺承乾被他哭得手忙脚乱,一个劲儿拿袖子给蓝沛擦眼泪。
“阿昶他没死!是我乱说的!蓝沛你也有点儿骨气行不行!我真他妈服了你了!这么大个人,怎么小孩儿似的说哭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