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煜亲王心中的“好印象”,已经完全被苗氏和他的其他亲信拜光了。
……
晓年刚刚踏入瑥亲王府的南苑,就能感觉到这里气氛十分压抑。
大概是院中有高大的乔木,好多地方都被遮得没有yá-ng光,看上去就有几分y-in森。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跟自己的堂兄说明过情况。
简晓意也没想到自己的“本领”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所以十分谨慎小心,生怕自己做不到,让晓年失望。
他把自己的担忧如实告诉了晓年,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兄长莫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我是相信。当然,这治病的事情,也要看个天时地利人和,不管能不能治好,起码我们经历了一次,任何尝试总得一步一步来,但你所做的努力,总有一天能够给很多病人带来福祉,这一点毋庸置疑。”
见晓年对他这般信任,简晓意又是感动,又暗中发誓要竭尽所能。
堂兄弟俩儿在煜亲王的陪同下,进了大公子的卧房,然后看到了“卧病在床”的刘葵。
相比于只能看到床榻上之人的简晓意,晓年却是一进屋就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
在刘葵的床边,不仅有穿着素锦、带着佛珠的世子妃王氏,还有一只额前有横纹的白虎卧在地上,看上去j.īng_神不振,“身形”也有些消瘦。
晓年想:原来这就是冀州皇族的“魂魄”!
第82章 恩情
照理说先祖返魂难得, 但晓年见过的先祖返魂却比拥有魂魄的人还要多,更勿论他自己也是非皇嗣的先祖返魂。
看到屋子里的“白虎”,这是晓年第一次看到冀州皇族的魂魄, 虽然他很想控制自己的视线, 但还是忍不住借观察屋里情况, 扫了地上的大家伙两眼。
显然, 世子妃、蒋长史和简晓意是看不到这个大家伙的。
相比于刘煜的先祖返魂, 这只“白虎”的体型稍小, 大概是由于主人饱受病痛折磨, 它看上去没什么j.īng_神, 耷拉着大脑袋, 眼睛也闭上了,甚至有些瘦脱了相,猛兽的威武霸气大大打了折扣。
晓年喜欢猫,看到它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底生出了几分怜悯,想想刘葵的经历, 不胜唏嘘。
——这一位明明出生在瑥亲王府, 是天潢贵胄, 但瑥亲王待刘葵, 恐怕还不如祖父待他万分之一好呢……
待刘煜阻止躺在榻上的刘葵起身行礼,晓年和简晓意就被带到人前。
蒋智替自家殿下向世子妃和刘葵介绍两位大夫:“这是殿下身边的两位简大夫,这次特意随殿下来为大公子诊脉,还请大公子莫要慌张, 将自己的病痛据实以告就好。”
刘葵看了一眼简家的兄弟俩儿,心中感到万分复杂。
因为诸多原因,他自幼就不怎么得祖父瑥亲王的重视,再加上身有隐疾,就更加不敢到祖父面前多表现了。
叔叔刘炫一系的几个公子,虽没有魂魄,但各个文武双全,颇为张扬,把他这个嫡长孙比到尘埃中去了。
外人皆道世子妃x_ing格软弱,愚钝不堪,其实母亲王氏为他吃斋念佛二十年,可谓付出了一切。
若是没有刘葵的病,王氏就算是再善良的人,在这王府里待久了,也可能被逼着做出反抗,不可避免会做些违背良心的事情。
但这二十年间,哪怕面对继王妃的百般刁难,世子妃也完全不敢反抗,生怕因此做了什么有损y-in德的事情,却又报应在独子身上,只能自己委曲求全。
瑥亲王世子郁郁寡欢而离世之后,刘葵和世子妃在瑥亲王府的r.ì子过得更加艰辛。
好在朝廷一向主持正统,祖父瑥亲王也不至于像对嫡子那般对长孙,再加上王家在北境尚算有一方势力,他们才能勉强撑到如今。
但该来的,总还是来了,继王妃和叔叔刘炫将他视作眼中钉,半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被苗氏这么一闹,人面疮的事情很快就要暴露。
到时候不要说宗室、朝廷和瑥亲王府,就算是王家也未必愿意跟这等身患“恶疾”之人扯上关系,与将来的北境之主硬碰硬,到时候他一人落难不说,还要连累母亲和身边的人跟自己一同受苦。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面疮给他带来的痛苦已非常人所能忍受,哪怕没有朝廷这一次“探望”,他觉得自己也将命不久矣。
世子妃不像寻常妇人,在丈夫死去后还能够自请离去,一旦刘葵殒命,她的后半生都要在继王妃苗氏的y-in影下度过,以刘葵对母亲的了解,害怕她不会独活。
煜亲王的“凶名”,刘葵早有耳闻,但他并不相信那些传言,在他看来,煜亲王的封地在诸王封地之中其实是最安稳的。
虽然封地一派祥和未必全是亲王的功劳,但刘葵有怀安三郡作为比较,觉得没有一个好的领主,是不可能出现那样一片宜居之地的。
他的祖父没有做到的事情,刘炫更没有做到,但刘煜却做到了。
向煜亲王“求救”,是刘葵所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虽然身有如此可怖的恶疾,但他和母亲确实没有做过任何恶事,面对煜亲王,他没有任何好处可以允诺,只能求对方看在同为冀州皇族的份上,能够在他死后庇护他的母亲。
心中已近绝望的时候,得到煜亲王的回复,刘葵又是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尤其是听闻对方立刻带了大夫来给他诊脉,更是激动不已。
但是当他看到简家兄弟的时候,说自己心底没有一丝失望,那也是自欺欺人的。
——这两位大夫,看上去太年轻了,其中有一位甚至还是少年……他们真的能治好人面疮吗?
仿佛看出了刘葵眼中的失望,但晓年并不觉得冒犯,毕竟这时候大家以年纪大小来判断大夫的能力,是人之常情,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医者的阅历和经验,确实跟年岁挂钩。
由于堂兄不善言辞,晓年主动上前对刘葵道:“请大公子将患处与我们查看,并将自己的病情详述一遍,当然,若身边有人对大公子甚为了解,也可以代劳。”
晓年对病人说话向来温和而稳重,再加上他本人长得秀美,令人见之可亲,让刘葵莫名感觉安定了许多。
但想到晓年要看他患处,刘葵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痛苦和难堪。
晓年知道得了人面疮,对于这时候的九州人来说必然是件极其折磨身心的事情,患者隐藏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放下心防,立刻给他们看患处。
他转而问道:“不若这样,我们先为大公子诊脉,再请您将病情与我们说说。”他决定暂时不提疮口,免得刘葵讳疾忌医。
世子妃王氏在旁看着,知道独子心有芥蒂,顿时十分焦急。
所谓病在儿身,痛在娘心,相较于刘葵,她可顾不上眼前的大夫是年轻是年迈,是丑还是美,她只知道这是刘煜带来的大夫,一定有过人之处。
把晓年他们当做救命稻C_ào的王氏放下佛珠,身体往前靠,紧紧握住刘葵的手:“我儿,就让两位大夫为你诊脉,然后再请大夫看看患处,好不好?”
王氏出生于北境大家,是名副其实的名门闺秀,她与晓年的叔母应该相差不了几岁,但看上去却还没有简吴氏保养得得当,再加上身着朴素,显得就有几分苦相。
她劝刘葵的时候,眼中满是恳求和殷切,爱子之心表露无遗,令人动容。
晓年注意到刘葵的白虎始终依偎在王氏脚边,看似无j.īng_打采,却是暗暗将她护在身边,此刻王氏往前倾,它明明闭着眼睛,却能跟着往前挪动,显然十分着紧自己的母亲。
——虽然他们过得艰辛,但母子俩相依为命,皆以对方为重,能够得到至亲之人的关爱,想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听了王氏的话,大概是意识到这真的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刘葵面带痛苦地闭上眼睛,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晓年和简晓意见状,对视了一眼,知道病人这是暂时敞开心扉了,于是先后为刘葵诊起脉来,他们短暂j_iao流之后,就默默等待刘葵展示患处。
这时候屋子里除了刘煜和王氏,只有两位大夫,蒋智等人早就退了出去,刘葵又踟蹰了一会儿,最终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了自己的腿。
打开里衫的下摆,只见那人面疮就长在刘葵大腿的外侧,确实依稀可见人面,周围一片红肿,看上去极其可怕。
连看过无数次的王氏都不免握紧佛珠,但两位简大夫却明显十分镇定。
其中那个俊美的简小大夫竟然还松了一口气般,对刘葵道:“万幸,疮口不在脏腑处。”
王氏听懂了简小大夫的意思,惊喜万分:“大夫的意思是,我儿有救?!”
晓年点点头,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要将可能遇到的风险告知病人和家属:“虽然疮口不在脏腑,但此处亦有重要的脉向,若不小心,一样危及x_ing命,所以还请给我们些时r.ì,好好观察,才能拿出一套比较安全的应对方法。”
堂兄简晓意虽然有一定的解剖经验,晓年自己也不是一无所知,但这到底是要在活人身上做手术,各种准备必不可少。
也许是为母则刚,世子妃听到有危及x_ing命的风险,竟然没有表现出哀痛和软弱,她的目光坚毅无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都有风险,这是自然,但还是要请大夫务必救救我儿!”说完就要向简晓年兄弟俩行礼。
男女有别,晓年和堂兄不能去扶她,只能赶紧退开去,不受此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