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俯首 作者:山人道闲(下)【完结】(27)

2019-05-20  作者|标签:山人道闲 情有独钟 强强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马车疾驰穿过林道,将乱成一团的士卒们甩在后面,朝北方而去。

  谢临泽不再停顿,单凭周围的声音一刀划向青辞,在对方避开时,向打开的帘布外逃去。

  青辞倏地一惊,伸手去抓,却因为伤势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抓住男人的衣袂,那一截脆弱的布料撕裂,对方的身形消失在马车上。

  谢临泽坠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五六圈才停下,双臂撑着身体站起来,眼前一片黑暗,忽然听见的远处一道焦急的呼唤声。

  “临泽!”

  ——那是许延的声音。

  他心下一松。

  许延一直在盯着前方马车的动向,在私兵冲下马车渐行渐远时简直心急如焚,在见到谢临泽从上面摔下来,车轱辘几次险些碾在他身上的那刻,心脏在那一瞬间都近乎停止了跳动,好在对方没有受太重的伤。

  他骑在马背上,挥动陌刀斩杀左右敌军,破开包围而出,一脚勾住马镫,身体倾斜,一把将地上的谢临泽拉起。

  谢临泽随着他的力道落在马上,喘息不定,“许延……”

  “有没有受伤?”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摇了摇头,“现在战况如何?”

  “这些私兵的确出其不意,不过并不是牢甲利兵的三大营的对手,等铲除了他们,我带你回京城。”说到这里,许延皱起浓密的剑眉,眉心显出一道竖痕,满是腾腾杀气,“可惜放跑了青辞。”

  谢临泽道:“狡兔三窟,不过他已经露出了所有的底牌,此次逃出京城,你就可以放开手脚去拔除他的党羽了。”

  “嗯。”许延垂眼看他,伸手去抹掉男人脸上的灰尘。

  一个时辰后,这场厮杀才宣告结束,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士卒们在堆积的残肢断臂上寻找着活人,血腥味弥漫在山野,经久不散。

  许延带着谢临泽回到皇宫,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年轻的皇帝把一切政务交给了对方的代管,他的五感渐渐衰退,对于四周的环境辨别不清,时常陷入睡眠之中难以清醒。

  周垣为此查了许多古籍都一无所获,许延则根本不去上朝,只守在谢临泽身边,很多要务的奏折还是季函拿来太玄殿商议。

  一个月后,偌大的京城迎来了寒冬时节,腊八祭紧随其后,在权利更迭之下肃穆的氛围因其破解,尽管天气很冷,但家家户户还是早早准备好了腊八祭的一应事物,大街小巷张灯结彩。

  谢临泽揉着眼眶醒过来时,感觉到许延在帮他穿上外袍,他萎靡不振地歪倒在暖洋洋的被褥里,“怎么了?”

  “带你出去。”许延道。

  谢临泽抱着被褥不撒手,“不去。”

  许延直接把他抱进怀里,两个人额头相抵,感受着彼此的气息。

  静了一会儿,谢临泽忍不住笑了起来,“去哪?”

  “宫外。”许延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侧脸,继续把滚着狐毛边的裘衣替他披上。

  在穿戴完后,许延将红绳系在他的手腕上,谢临泽摸了摸细绳,想起两个人刚开始南下,在江南的夜集上也是这般,为了防止看不见的他走丢,便在彼此的手腕系了红绳。

  乘着车马出了宫,两个人太久没有出来,走在灯火阑珊热闹非凡的长街上,一时都有些恍若隔世之感,宫中气氛太过沉闷,直到这会儿,画鼓喧街,兰灯满市,四周的欢声笑语才让他们轻松起来。

  谢临泽被许延包裹的严严实实,面容半掩在狐毛边帽兜中,虽然看不见,但不妨碍他能听见声音,脚步不停地往人群的地方钻去,距离稍微远上一点手腕上红线便拉紧了,许延跟在他的身后。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谢临泽扭过头。

  四周都是各色食物的香气,有烤得焦黄酥脆,冒着一层油的烤j-i,有捏成小动物状精致可人的热糕,有大锅里煮得正软糯香甜的腊八粥,各种颜色的豆子和果子混杂在一起,散发着腾腾热气。

  许延丢了几枚铜板,叫了一份腊八粥,拉着谢临泽在摊上坐下,他拿着勺子吹凉了才凑到了对方的嘴边,“临泽。”

  谢临泽心安理得地受他照顾,咽下一口,“我记得你以前给我花一枚铜板都不愿意,现在受得是谁得俸禄?”

  许延凑近他,低声道:“现在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小人散尽家财也是肯的。”

  谢临泽笑弯了眉眼,很快又微微皱了一下眉,一边腮帮咀嚼着粥里的果子,“这玩意儿太甜了,是你的口味才对。”

  他伸出手,“把碗拿来。”

  许延把碗递他的手里,谢临泽拿起瓷勺搅了搅,也学着对方的动作喂到他嘴边。

  头顶挂着的无数五颜六色的灯笼,周围人影熙攘穿梭,化为细碎而又朦胧的光影,只有眼前人真真切切的存在。

  许延看着对方的面容,咽下伸在面前勺子里的粥,两个人之间一片静谧,谢临泽乐此不疲地喂他一口一口喝完腊八粥。

  放下空碗,他们继续向前走,经过酒肆时男人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许延自然注意到了这细微的举动,拉住对方的手,驻下脚步,对摊主指了指石案上的酒。

  用陶土做的小酒罐送到谢临泽手里时,他还有些纳闷,“你怎么让我喝酒了?”

  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这个许久滴酒未沾的酒鬼皇帝并没有多想,迫不及待仰头灌了一口气,尝到味道后,果然如此地拉长了声音,“原来是米酒啊……”

  许延面上浮现一丝浅笑:“怎么?喝不下?”

  谢临泽生怕对方来抢一样,把酒罐往怀里一塞,“不,只要有酒味我就满足了!”

  谁知对方听了这话反而一伸手,轻而易举地把酒罐夺了去,“是吗?”

  “不是吧?只是米酒而已又不会问题的……”谢临泽立刻要抢回来,许延飞快地仰头喝了一口,低下头对上男人喋喋不休的嘴巴,堵住了声音,缠着他的舌尖,将酸甜的米酒哺给对方。

  谢临泽顿时安静了。

  两个人已经来到人烟稀少的河畔,四下漆黑朦胧。

  半晌许延才松开他,吐息炽热,“有酒味吗?”

  谢临泽心跳如擂,嘴角还有来不及吞咽的酒液,被对方伸手抹了。

  河对岸有人在嘻嘻笑笑地放烟花,随着嗖地一声响,漫天璀璨的烟花照亮了夜空。

  他转向声音的方向,看不见的清澈眼眸里倒映着星辰一般散落的烟火,光影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身边的许延凝视着他。

  谢临泽发着怔,听见对方开口道:“临泽。”

  “嗯?”

  “我们该走了。”

  不知为何,他听着这句话的语气感到非常不对劲,想要问,却只觉得颈侧被狠狠一击,还不及发出一个音,便陷入了昏迷。

  许延脸色沉冷,把男人打横抱起,向河边漆黑的一角走去,那里停着一辆车马,等候的周垣探出身,警惕地向四周张望,让对方上来,放下帘布道:“趁着夜赶紧出城。”

  许延把失去意识的男人放平在毛毡上,周垣取出一排细针,小心地扎进对方的x_u_e位,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满头是汗,“他身体里的子蛊已经死了,我彻底封住他的五感,暂时是不会醒过了。”

  “那到时候他会醒吗?”许延道。

  “可能会醒,可能永远也不会醒了,你也知道的这事的风险有多大,我只能保证陛下不会受毒素侵蚀而死,用药保住他的身体,不然以他现在的状况,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周垣拍了拍对方的肩,“现在只能祈祷北边有咱们要的东西,毕竟佛罗散是北娆所出。”

  许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走吧。”

  马车压过潮s-hi的土地,淌在夜色朝城外而去。

第81章 北地

  深夜里一盏盏灯火接连亮起, 宫人们焦急地乱成了一锅粥,巡守的侍卫们持着火把四处搜索,再有统领急急传令封闭城门, 但已经太晚了。

  季函彻夜不眠坐在阁中处理堆积的奏折, 下属来通报皇帝和六公子都不见了,他带着两个黑眼眶僵住, 有种回到了当初皇帝失踪的混乱感,以谢临泽如今的状况, 只可能是季六带走了他。

  季函简直不敢置信对方居然能抛下一切, 说走就走, 把朝野上下当成一场玩笑。

  他跟着下属来到空荡荡的太玄殿,僵立片刻才摆摆手,吩咐道:“把派出去的人唤回来, 依然按原先一样各司其职。”

  手下迟疑不定:“可大人,那些朝臣怎么交待?”

  “还是那个由头,陛下重病不起正在休养。”

  ——

  远离锦绣繁华的京城千里之外,北地早已落下雪, 王都重邯的街道上暮气沉沉,少有行人,两边是黑岩所垒砌的屋舍, 森严厚重,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寒冰,卷着碎雪的风呜咽而至。左贤王的府邸里跑出来一个小厮,跑到街尾去赊账买了一个红薯, 贩卖烤红薯的老头子把烤炉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冒了出来,白雾腾腾。

  苍发老人套着破旧的棉布手套,取出红薯递给对方,“听说左贤王府里的死了一个小妾?下葬了没有?”

  “呔别提了!”说到这事,小厮颇为嫌弃地压低了声音,“咱们那位老爷可惜银子了,自家婆娘死了也就CaoCao找了个棺材铺入敛,这不,人伙计还在咱们府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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