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位北娆使者连忙去扶他,赫连丞甩开他们,恼羞成怒地朝谢临泽挥刀砍去!
月色如雪,桃花纷飞,谢临泽漫不经心地抬手,“好景,好酒,正好让我可以施展一下上个月才习来的‘剥花’。”
那剑轻轻松松地撞开弯刀,剑尖挑抹间留下一道道残影,快得不可思议。赫连丞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盲目又狼狈地躲避,想要直接杀过去,却怎么也无法近其身,只觉得剑影掠过,身上的貂裘袍子在不断减少,成了一条条碎布,飞散着飘落在地。
不过是数息间,北娆王子只留一条破破烂烂的单裤,立在寒风中。
夜宴华盏,满座朝臣权贵,公子王孙笑成一片,北娆来使脸色铁青。
谢临泽在月夜花海下的身影,令无数人不可企及。
他完全醉了,意犹未尽地喝了一口酒,笑不可仰,支剑而立。
青辞端上一碗醒酒汤递给他,谢临泽没有接,而是熟稔地抬起胳膊勾着他的脖子,目光还在看着对面头晕眼花、大失颜面的赫连丞,在对方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后,发出一阵疏狂无羁的大笑声,就连胸腔也在剧烈颤动。
好戏看完了,他调头而走,酒坛随意往后一抛,碎片四处迸溅,酒水在满地花泥间流淌。
谢临泽推开季函过来搀扶的手,摇摇晃晃地踏着纷飞的粉瓣走向季六,手指拨了拨他嘴角的碎渣,拖着不情不愿的小公子往外走,道:“走,你还没有去过东宫吧,带你去转转。”
身后季函的手臂滞在半空,神色一点点变得复杂起来。
北娆使者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筵席,怒不可遏地朝上面的昭德帝拱手道:“陛下!太子殿下怎么能这般行事……”
接下来来不及说完,昭德帝便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而已。”
这边谢临泽和季六一前一后远离了喧嚣的夜宴,淌着月色,穿过寂静的林子,季六觉得对方虽然喝了这么多酒,举止还算正常,应该没有醉得太厉害,刚刚放下心来,便见他像是毫无察觉般向前面的水塘走去。
“咦等下……”
“哗啦!!”
季六刚刚出声,就被三尺高的水花溅了满脸,谢临泽竟然一头栽了进去。
第31章 西山
深夜的宫殿里回荡着一阵脚步声,宫女躬身行礼,惠瑾皇后和季家大夫人走进殿中,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宫女回道:“殿下无事,只是把殿下拖出水的季小公子着了寒,有些发烧,还没有醒。”
惠瑾皇后道:“嗯,夜里就让太子守在边上,药熬好了给六公子服下,别再落下病根。”
“是。”
惠瑾皇后进寝宫里看了眼,床上躺着头敷s-hi巾的季六,谢临泽正昏昏欲睡地守在床前,她笑了一下,出来时,身边的季大夫人道:“那穆家的人亦把族里的孩子送进宫了,这事不能再拖了,娘娘,你问过太子殿下心里那个侍读的人选了吗?”
惠瑾皇后道:“自然会是咱们家的人。”
季大夫人喜笑颜开,又道:“我那大儿子季函六艺俱佳,能力和见识可都是族里小辈里最出类拔萃的,娘娘您觉得他留在宫中做侍读合不合适?”
惠瑾皇后想起刚才在殿里看见的那一幕,意味深长地一笑:“这要看太子的心意了。”
——
叶流州听见有人连声唤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便看见许延y-in沉沉的面孔近在咫尺,他整个人惊得连忙向后一缩,才发现刚才离对方的距离有多近,手里还抓着他的袍角。
他一怔,盯着那块雪白的袍角看了片刻,后知后觉地摸了摸眼睛,“我能看见了。”
“周垣的药真的有效……”他惊喜地抬起头看向许延,却见对方眼里寒芒森然。
窗外天光大亮,两个人衣衫不整地半躺在床榻上,注意到这一点的叶流州默默松开手,发现许延一直在盯着他,清了清喉咙问:“怎么了?”
“你梦见什么了?”许延道。
叶流州心弦一紧,“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许延点了点头,起身下榻,倒了盆水洗漱,淡淡道:“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往我这边挤,推都推不开,也不觉得热吗。”
叶流州顾不得这点,问:“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季六。”
许延语调平淡的一句话听在叶流州耳中如同惊雷一般,他怔了半晌才回神,幸好许延背对着他,不然看见他的神情一定会起疑。
“可能是做了奇怪的梦,不过梦嘛,总是记不清的。”叶流州试探道:“昨天在花厅里我听说,你小时候去过皇宫?宫里怎么样?见过皇上吗?”
许延绞干布巾上的水,道:“记不清了,大概有在皇宫里待过几个月。”
“不记得了?”叶流州心里一片哇凉,坐直身体,“要知道皇帝可是难能一见,你怎么会忘记?”
“十多年前的事了。”许延看着他,“你对皇帝的事情很感兴趣?”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经历。”
许延似乎沉吟了数息,眼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语气依然淡然:“我进皇宫时暄和帝还是太子,他对我来说与旁人无异。”
叶流州静了片刻,压下一口气,深深道:“我觉得你一定是忘记了。”
“可能吧,那时候应该是去宫里伴读,可娘留在家里,我整天挂念她的安危,本来快要回家的……”说到这里许延露出了郁闷的神色,“谁知道那次考较功课,有人换了我的卷子,我就又留了一段时间……”
叶流州半晌说不出来话,瞪着眼睛看他,忍不住道:“我要是早知道……”
“过去的事早知道又有什么用?”许延被他折腾睡眠不足,没什么好脾气地道:“别揪着季六不放了,我跟我娘姓许,快下来换衣服。”
他见叶流州从木施上取下帷帽,道:“你眼睛不是能看见了,为何还戴着它?”
叶流州调整着系绳,撩开垂下的白纱,朝他挑起一边眉,勾了勾嘴角道:“周垣说目明的前几日不可见强光,你瞧今天日头这么大。”
两人收拾完毕出门,刚到季老太爷的院前,门前的小厮却道:“老太爷昨夜染了风寒,病得严重,恐怕不能见少爷。不过留下话来,若是少爷有事,可以去西山找大老爷。”
这病得可真是时候,许延不能硬闯进去,只能耐着x_ing子道:“他在西山做什么?”
“这奴才就不知了。”
把摘去季姓的话说与这位老太爷长子,定国公季泊想来也是一样,两人转去西山,到了地方才发现季老太爷根本就是故意把他们引起西山的,今天乃是季家每年都所举办的骑s_h_è 礼。
山脚下旗帜迎风猎猎,聚了一堆年轻的弟子们,鲜衣怒马,热火朝天地高谈阔论。
见了许延和他身后戴着帷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叶流州,其中一个季家二房所出的四公子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地嘲讽道:“呦,这不是季延吗?昨天可真是大出风头啊,真不知道你一个窝囊废回来做什么?”
有人笑道:“别这么说,人家好歹是显武将军的儿子,就这么一个名头也够这废物用了!”
一个支庶子弟道:“听说你在外面做了商贾生意?难怪一身铜臭味!”
又是一阵哄笑声。
面对这些人的恶语相向,叶流州在白纱之后眯起了眼睛,偏偏许延面色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把马牵到树边栓上。
众人见他没有半点反应,感到无趣便向四周散开了。
叶流州感到意外地道:“他们这么说你都不发作,你脾气什么变得这样好了?”
许延冷冷一笑:“怕真动起手来他们受不住,没必要逞一时之快。”
他们向凉亭底下走去,便见不远处定国公季泊正和季函并肩而行,低声谈话。
许延上前道:“定国公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季泊看到他笑眯眯地道:“延儿何故如此生疏?是不是还没有适应家里的生活,不若和族亲们一起参加这骑s_h_è 礼?”
“我是要告诉你……”
季延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季泊忽然打断,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要紧事,拍了下手焦急地道:“对了,我在府里还有两道折子没有下发,可千万不能别耽误了正事,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季泊匆匆离去,剩下的季函负手而立,冷淡的目光一转,落在叶流州身上,对许延开口道:“你带回府的朋友怎么一直戴着帷帽?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32章 锋芒
三人对立,面对这位内阁首辅两人都没有行礼,许延看着季泊走远的背影道:“他有没有难言之隐与你无关。不过论顾左右而言其他这一点,你们季家还真是擅长啊。”
季函目光y-in鸷,带着嘲讽地道:“你倒是不拿当自己季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