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从未如此安宁与平静,他眼前放着一个潘多拉魔盒,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的是绝望还是爱情,但他已经等了太久,等到觉得什么结果都好。
什么结果都好,只要说出口了,他就了无遗憾了。
十年前的男孩子年轻自负,浑身都是骄矜与傲慢,以为自己藏着的心事被对方察觉了,对方却没有回应,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痛恨对方的若无其事,觉得自己一颗真心被践踏,里子面子丢得一干二净,于是声嘶力竭,和对方吵了个天翻地覆。
后来他才察觉自己的无理。
他当惯了胜利者,在感情里也习惯了小心计算,一心要赢。直到他一无所有,什么都输光了的时候才明白,唯独感情这件事,要学会服输。
车熟门熟路开到了祁凉家楼下,这话痨手忙脚乱连安全带都没解开,就迫不及待打开车门,出去前倒是不忘鼓励司机,
“开得真不错”
“真不愧是许学霸,什么都做得好”
他两条大长腿已经伸出车外,右手向上伸展,要做出挥手告别的姿势来,微风扑了满面,他甚至下一秒准备无比舒服地打一个酒嗝。
许白璧,“像我喜欢你这件事一样做得好吗?”
于是祁凉的大长腿,微微扬起的手,全部僵住了,那个一触即发的酒嗝也硬生生吓回去了,酒气在五脏肺腑里走了一遭,他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苦恼了一周的难题猝不及防揭开了谜底,可他还没想好要这么处理这个棘手的奖品。
祁老师三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收到这么轻描淡写的告白,他在装作没听到和直接跑路两个选项里徘徊不定,却感受到身后人的靠近,他浑身在酒精催眠下已经放松良久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
许白璧细长干净的手指伸过来,慢条斯理解开了祁凉身上的安全带,他温柔地轻声说道:
“你不用慌张或者是手足无措,也不用非得在现在给我一个答案,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想一想是要和我试一试,还是”他顿了一下“还是要和我当做没遇见过,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最后那句话,他说的很轻,语调轻快,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祁凉从里面听出了肝肠寸断的味道。
他不敢多想,也什么都想不了,酒被风吹醒了,可脑子却变成了一团浆糊,他连再见都不说了,奔着楼道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嗐,本来以为这一章能亲上的。
下一章吧。
第29章 第 29 章
我不着急,你慢慢想。
这话乍一听上去给人感觉这人挺通情达理,很体贴,但连上后面半句,就变了个味道。祁凉把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在脑袋里咂摸了个透,深刻理解了温柔表象后面的本质。
就两个选项,要不跟我好,要不然滚蛋。
压根没给他转圜的余地。
黑夜里头,祁凉愁苦地叹了口气,觉得眼前真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
他毫无希望地开始胡思乱想,要是这世界上能有时空机器就好了,能让他穿越到许白璧说这句话之前,他至少还能想个办法糊弄过去,只要许白璧不说出口,不戳破,他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逃避是弱者才会用的方法。祁凉觉得,说这话的人不是没良心就是没遇到过真正的难事。
被自己视若亲兄弟的好哥们表白,在谁的人生里都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人满脑子火花,什么主意也没有。何况在祁老师三十多年的生活经历里,除了部队里和新来的实习军医暧昧两个月后无疾而终以外,实在没有任何处理男女问题的经验。
何况这还是“男男”问题,难度系数又上升了一大截。
祁凉想起当初那小军医真心实意地安慰他,“我觉得你还是单着好,别祸害别人了,你忍受孤独,就算是利国利民了。”
当时祁凉挺不服,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情愿单身一辈子,不如一开始就标榜自己是个单身主义者,省得祸害许白璧。
唉,祁凉打开洗手间的灯,对着镜子研究了一会儿,镜子里这个人,眼皮不够双,下巴不够尖,长年累月在大西北风吹日晒,皮肤也十分粗糙,头发也短,怎么看都没有祸害别人的资本。
这么一张脸,许白璧审美得有多大问题才能看上他呀。
他是天生就喜欢男的吗?祁凉心里琢磨,这还能纠正过来吗?
他又想起刚刚那个假设,嗐,要是有台时空机,他就回到中学刚遇见的时候,那时候就给许白璧介绍女朋友,班上好像也挺多女生喜欢他的,毕竟他成绩好,又长得好看。
祁凉一会儿想着自己身上吸引许白璧的魅力,一会儿思考时空机研发出来的可能x_ing,随后又在中学时期哪个女生能配得上许白璧这个问题上纠结良久,最终酒劲上来,他在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了。
睡着了之后倒是天下太平,梦里头他还穿着中学校服,和许白璧坐在马路边上l.ū 串呢。
也是夏天,天气燥热,他吃着洒满辣椒的羊肉串,吃得嘴巴通红,鼻子上都冒汗,许白璧不吃,就看着他,等他把自己面前的饮料喝光了,许白璧就把自己只喝了两口的饮料递过去。
祁凉没有洁癖,大大咧咧接了,喝了几口。
他辣得不行,没几口就喝了大半,看着一下子空了一半的瓶子,舔了舔嘴唇,冲许白璧看过去,“你还喝吗?”
对面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眼神干净明亮,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眼底有一丝笑意,“不了,你喝吧。”
祁凉有点不好意思,把饮料喝光了,然后开始大言不惭,“滴水之恩,没齿难忘,同桌,以后有什么难事,都来找我,我帮你摆平。”
祁凉醒来的时候嗓子冒烟,拿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几口,他昨晚没有拉窗帘,早晨的阳光从阳台上肆无忌惮铺洒开来,满屋子都是亮堂的金黄色。
他眼前还是梦里的景色,热闹的烧烤摊子,来来往往穿短裙的姑娘,鼻尖上的汗,新同桌眼底泄露的笑意。
“有什么难事,我帮你摆平。”
这是他们第一天见面的晚上,他许下的承诺。
上班路上,接到了张晨光的电话,祁凉一手拎着油条包子,用嘴撕开豆浆袋子,漫不经心接了手机,
一个同学会过去,对方说话没当初那股令人作呕的客气劲了。
他张口就问:“你昨天带许白璧去张家寿宴了?”
提到昨天,祁凉心烦地把豆浆从嘴边移开,拎在手上,嘴里还有半口豆浆没咽下去
他含糊应了一声,“嗯”
对面沉默了片刻,祁凉把嘴里的豆浆咽下去,
“不是你让我牵线搭桥的吗?”
对面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祁帅,唉”
“怎么了?”祁凉莫名其妙
“一般这种宴会许白璧都不会参加的,都是我出面,怪我没说清楚”
“昨天宴会上李家的人也在吧,当初就是李家吞并了许氏玉石。”
祁凉一愣,回忆昨天许白璧的态度,除了临了那突如其来的告白,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张晨光:“他们没碰上吧。”
“应该……没吧。”
张晨光:“祁帅,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好心是会办坏事的。”
“我知道你和许白璧感情深,他既然愿意和你一起去,那证明你在他心里很重要”张晨光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开了口,“别人不知道,但我看着他这一路走下来,他其实挺苦的,身边没什么亲近的人,现在好不容易又重新遇见了你,希望你能多费点心。”
电话挂了,祁凉还愣在原地。
他心里头乱七八糟六神无主,一大早接个电话让他更加心神不宁。
怎么办呢,祁凉坐在办公室里,目光发直,手里的签字笔顺着手指打转,一圈,又一圈,年轻的语文老师走进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祁老师?”
祁凉茫然地抬起头,
语文老师抬抬下巴,示意他桌子上那张被涂黑的纸“有心事?”
祁凉抬头望过去,这是一个漂亮年轻的女老师,适婚年龄,单身,在学校里很受欢迎,追求她的男老师数不胜数,连学生都格外喜欢她,这样的人,肯定收到过不少告白。
他试探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拒绝对方的告白后还能做朋友的?”
女老师愣了一下,没想到是个情感问题,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