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知道的是,大人究竟是何时,又因为何事,决定要除掉鲍贼投奔陛下的。”
华怀允听到他这么问后,便立马握紧手中毛笔,面上露出了些许慌乱,他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紧张地盯着卜凶看,生怕卜凶说出是和他用身体做了个交易的话。
还好此时李泽是对着卜凶说话,看不到陛下的表情。
卜凶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看了一眼华怀允,对上了他紧张的视线,脑子转了一下才知道他的陛下此刻在担心什么。
他并没有理会华怀允对他露出的丝丝乞求,而是对着李泽解释道:“鲍鸿轩嘛,他在民间名声还不错,你们知道‘游猎’这事情的原委的吧,当年我还是个平头百姓的时候却并不知道,那时的我还真以为他是个好人,是这个国家的希望,我入朝,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为百姓做些事,所以才在那次刺杀中救了鲍贼,后来知道他真面目已经晚了,这就是我要除掉鲍贼的原因,至于陛下嘛……”
华怀允立刻目光闪闪地看着他,他发现哀求没用,便开始采用威胁的方法,他眼中带着丝丝狠意,仿佛要是卜凶说出什么来,他就会上来拼命一般。卜凶却装作没看到一般继续说道。
“我与陛下初次见面时,正见到陛下被欺压,却一点也不反抗,所以我以为陛下是个懦弱之人;再见陛下时,我实在看不过,就将欺辱陛下之人狠揍了一顿,抓到陛下面前,任由他惩罚,陛下却一点也不将人放在眼中般,说这等小事,不用计较,那时我又给陛下加了一条,懦弱又愚善之人;之后的长时间与陛下相处我发现陛下并非懦弱,只是一直在暗中潜伏,努力寻找机会,也并非愚善,而是心中装着天下,所以小人之流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不过这些也只是让我觉得陛下是个不错的人罢了,我真正决心辅佐陛下为君,却是因为一封信。”
“什么信?”李泽反问。
“我担任了一年郎中令后,被鲍鸿轩派到了地方,同时他放手让我去治理那里的百姓,我忙得头疼不已,却一点头绪也没有,陛下一封信来,寥寥数语就让我豁然开朗,按照陛下的方法,我终于能好好治理百姓了,不过短短一年下来,当地百姓安康,路不拾遗,我这才真的服了陛下。”
“信中究竟写了什么?”李泽越发好奇。
卜凶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将信中内容说了下:“信里说的话虽不多,但却分析了我治理地区的人文地理,又逐条分析了我可能遇到的问题,还给我列出了解决的方法,如何治民,如何待民之类的……”
李泽惊叹道:“原来竟是因为如此,我也总算理解了当年你为什么会选择陛下了。”
华怀允看着卜凶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也不自觉向上弯了起来。刚才还在心中警醒自己决不能相信大臣夸耀赞颂的话,现在全被他抛之脑后,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很开心,要命的开心。
卜凶瞥到了华怀允的表情,也被他的喜悦给感染到,他掩盖自己的情绪咳嗽了两声,对李泽问道:“那么你又是为何选择陛下的?”
“我见太尉大人你这般人物连鲍鸿轩都看不上,却唯独选择了陛下,我才开始关注陛下的。”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第9章 当年之事
事情都谈得差不多了,华怀允最后总结并下命道:“那便这样说好了,卜爱卿你回去做些准备,只等南边主动挑衅,我们就出兵,至于李爱卿,下朝后由你去联系那些氏族,朕命你三日后给朕一个结果,今*你们便退下吧。”。
卜凶抬头与陛下对视了一眼,便与李泽一同告退。他心中有些许郁闷,明明自己昨天晚上陪了他一整夜,怎么现在他却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表情那么可爱的。
卜凶走出大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华怀允,见他此刻已经握着笔开始伏案认真工作,他就觉得心中有些郁结,有时候他很怀疑,陛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他?若是不在乎,为什么又会在做噩梦的时候就只喊他一个人的名字?若是在乎,怎么连多看他几眼也不愿意?
其实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陛下的想法?
他低着头闷闷地跟在李泽身后,还没走了几步就听到了吴常侍叫住他的声音。
李泽与卜凶同时停住脚步,两人一齐好奇地向他看过去,只见吴常侍怀中抱着什么脚步略快地追过来,等他走进一看,他抱着的原来是一个细长的木盒子。
两人正欲与他打招呼,吴常侍便笑意盈盈地将手中的木盒子递给卜凶,他说道:“这是陛下特地吩咐我拿给你的,卜凶,这回你且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他暗中打听到原先那副陛下送他的字在前几天被鲍鸿轩毁了,他将这事通报给陛下,陛下这才明白他那天说的‘若事成,再求一副字’的意思了,陛下面上虽责怪卜凶没有将字保存好,但吴常侍第二天去伺候陛下穿衣时,就发现陛下竟然连夜将字写了出来。
现在吴常侍明白陛下的一番真心没有白白付出,所以对着卜自动的脸色就好了了不少。
卜凶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他笑成这样的吴常侍,当即受宠若惊地接过木盒子,打开缝看了一眼,刚才还郁闷的脸色顿时多云转晴,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陛下绝对是重视他的,这可没跑了。
“我知道了,谢谢吴常侍特地跑这一趟。”卜凶规规矩矩地谢道,他对吴常侍尊敬的样子倒让旁边的李泽十分诧异,等吴常侍离开后,他开口问:
“太尉您为何对区区一个宦官如此尊敬?虽说他是陛下身边的近侍,但你可是堂堂三公之一的太尉大人呐。”
卜凶抱着盒子心情大好,他迈出脚步,一边走一边同李泽说话:“总是太尉太尉的叫我,过于陌生了些,我与你还算谈得来,以后私下见面,你唤我瑞之就好,至于吴常侍,当然是另有隐情的,反正现在鲍贼已经死了,我便是告诉你,也不碍事。”
“哦?”总觉得里面会有很震惊的大消息,李泽脚步停了一下,卜凶脚步轻快地继续向前走,立马就将他甩开三四米,他立马追上去好奇地问道:“究竟是何事?我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不瞒瑞之兄,我虽权势不大,但是家中世代经营下来,这消息却是颇为灵通的。”
“不仅是你一点风声都没有,当年即便是我,若不是因缘巧合还有各种调查之下,也不可能知道吴常侍原来是这般厉害的人物。”
李泽的内心被他勾得心急难耐,忍不住跺脚问道:“究竟是什么,瑞之就不要再故意买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五年前有个人谋划了一出对鲍鸿轩刺杀。”他说得虽然隐晦,但是刚才李泽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却已经呼之欲出了。
李泽倒吸一口冷气:“原来竟是如此,难怪了……唉,瑞之兄你等等我,你走的太快了。”停下来震惊了一下,抬头就发现卜凶竟然已经远远地快只剩一个背影了。
等他总算追上了,两人却已经到了宫门前,两人家中的奴仆正在宫门口等候他们,此时见他们出来,便惊喜地上来请安,而来接卜凶的家僮却面色焦急,不过见有外人在场,所以他们也只是焦急地等候着,不敢多说。
到这里,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临别前李泽走到卜凶面前,对他道:“我名泽,字子濯,下次再见,瑞之叫我李濯或者子濯都可以,小弟还有要事,明日早朝再见。”
卜凶倒也对他露出个笑,道:“子濯走好。”
李濯点头离开了,他心想,原以为这人是个冷面阎罗,如今处下来感觉却不是那么坏,不过看他家侍从如此着急的摸样,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他猜想,最有可能的恐怕就是卜凶传说中爱财的那个母亲卜原氏了。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家事了,他又不是长舌妇,只是想了想便抛之脑后,专心去想如何去让那些世家大族同意拿出一部分田地给百姓的计策了。
而卜凶与李濯道别之后,他坐上自家的马车,便问那家仆:“神色如此匆忙,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夫人她……她今日知道您将家中所有钱财和良田都拿给了陛下之后,便一直吵闹不休……甚至还叫回来了小少爷,说是……说……”后面大逆不道的话他犹犹豫豫不敢说出来。
卜凶在军中一向直来直去地命令手下,他见自己家仆说话如此拖拉,不由地冷下脸来,厉声令道:“说!”
小家僮被他眼神一吓,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夫人说大人您要是真把家中东西都送给别人,她就死给你看。”
听到原委,他思索了一瞬,随即恢复到面无波澜:“罢了,你先起来,随我去一趟鲍贼原先的府邸。”
“唉?好!”接到命令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熟练地驾驭起马车来。他刚才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毕竟卜将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威名谁人不知,甚至还有人说他家的主人是吃人的,而且他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他不明白卜凶为什么不先回家,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没过多久,他就将马车停到鲍府前:“大人,地方到了。”
卜凶下马一看,鲍府的牌匾也早就被人拆了下来放在门口作垫脚之用,不时有人搬着财务进进出出,想来抄家工作还在进展当中,门口守卫着的两个侍卫见到卜凶的官服,认出了他的身份,便立马上前来跪拜。
“让负责抄家的官员来见我,我有事要交代。”卜凶吩咐道。
很快负责此事的官员出来,是一个面生的小官,卜凶也不知道他名字,只是对他吩咐道:“将鲍贼府中所有炉灶都给我毁了,做好后明日上朝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