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说说看。”
他沉吟一番:“据我说知,这山上的山贼,以前都是奴隶,他们之中的大多人逃窜至此,没有籍贯,没有土地,无以为生,这才被迫占山为王,将军大人若是能宽宏大量,许诺他们若是愿意投降,那么就对他们的过往既往不咎,并且给他们籍贯,此事别人做不到,但是若是由将军您说出口,那么他们一定会相信的。”
卜凶立马就想到了:“招降,若是他们不投降,那再先礼后兵。”
见到卜凶十分赞同自己的说法,李赐连忙道:“是啊,若是有了他们,到时候我们这里因为打仗而荒废的土地就有人种了,同时还可以开荒,又让咱们这里少了山贼的侵扰,其实不只是咱们这里这样,若是整个大夏都能废除这个制度,那可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嘛……”
卜凶听着他的话,倒是感觉有些意外。再这个世界可不是他原来带的那个从一出生开始就听着人人平等长大的国度,这里的人对奴隶的歧视,根深蒂固地印在他们的脑子里,对他们来说,奴隶就像狗,没有人权,只能尊重服从主人,可以任意打骂买卖,命贱的甚至连狗的价值都比不上。
在这种思想熏陶下长大的人,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李赐刚才说的话已经跳出了时代的局限,用观望全局的目光来看待这个制度的存在对这个国家的利弊,没有任何歧视,也没有任何私人情感在里面,像李赐这样的人,家里必定也是富足之家,怎么也有几个奴隶,他完全没有在意,如果废除了这个制度,那么他将失去家中那些奴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提出这样的意见,卜凶不得不对这个青年另眼相看。
同时他也想到,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向陛下提出废除奴隶制度这种东西,若是能解放这一批劳动力,这对那些世家大族是一个打击,同时也有利于恢复大夏的生产力和经济,提升国家实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皱眉,那些世家大族哪里肯白白的就将自己私田的奴隶都释放出来?
想到最后,他发现这事暂时还没有办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难道他就只有动刀子这一个办法?可就算真的要动刀子,他也没办法百分之百保证能够打败这种生长了数百年的,已经根深蒂固了的氏族势力,最坏的可能还会引起反噬,引火烧身。
实在是难办,难道他在这个世界发展了这么久的势力,变得这么强大,也无法撼动制度吗。难道就真的要等到朝代更迭才能让这一切改变?
说到后面他发现卜凶的脸色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容,沉寂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害怕,他心里一突,心想自己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刚才不知不觉就有些得意忘形了,他在脑中想方设法,希望能够在卜凶面前补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将军……那个我说的话不是您想的那样的……”他话还没解释完,就被卜凶的一脸赞扬的微笑给打断。
他老领导般的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你说的很好,我也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可惜目前还没有办法能够完美解决。”
李赐的脸突然就红了,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腼腆地笑道:“哈哈,谢谢将军大人如此包容属下,那个……卑职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天真,实在是太傻了,我这个人就喜欢乱七八糟的想些傻事,想着哪天能想将军大人这样精忠报国,咱要不是因为是家中独子,肯定就去参军了。”
他以为刚才卜凶说的那句话是客套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后背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他觉得自己来这里的这一趟能捞得他这么一块朴质的黄金,值了:“我可没有说假话,李赐,我十分欣赏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但是改革势必会触及多方利益,我一个人实在是什么也做不到,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一种可能,这小县我就暂时交给你管理,你要是真的是个人才,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能力,我会在京城等着你的好消息,本将军等着你……”
听着卜凶嘴里吐出的一个个字,李赐先是慢慢睁大眼睛,然后渐渐睁大嘴巴,后面他甚至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到卜凶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甚至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听或者是正处于幻觉当中,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美梦,刚才将军大人说了什么?他居然说了那样的话!
“本将军等着你来成为我改革的伙伴。”
梦幻般地看着卜凶伸出的手,李赐感觉自己此时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即使如此,他也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李赐的双眼闪闪发亮,他一眼也不眨地盯着交握的手,深深地将这幅画面在脑子里打印下来并珍藏到内心深处。
在之后的一生中,这幅画面变成了他的信仰,他为之不懈奋斗,即使献上自己的生命。
他的眼眶s-hi润了。
啊,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你崇拜的人变成了你的知己更加美好的事情。
从前他的想法被世人唾弃,嘲笑,辱骂,认为他是个疯子,甚至连那些可怜的奴隶听了都发笑,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真的是错的吗,他真的就是个异物吗。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不是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这么伟大的人,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
卜凶被他真切的情绪所感染,原本心中充斥的雾霾因此而消散。是啊,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为了国家建设而奋斗,这些儿女情长,何不留在心底,留给时间来检验?
想到这里,他彻底将京城的事情抛之脑后,专心地处理眼前的事物。
他们要收服这群山贼。
到达山贼所定居的山脚下的时间比卜凶原计划要晚了一些,他回头看着自己身后那些被这不过小半日的路程就累得腿发软的士兵,心中想要cao练他们的欲望就忍不住沈腾起来。
是在是太怠惰了。这些民兵,回头一定要好好的整顿整顿。
旁边卜凶带着的手下们看到卜凶露出了这样的目光,立马就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那群东倒西歪的士兵,心中忍不住摩拳擦掌,暗中嘿嘿嘿地笑出声来。
那表情,活脱脱一个开学季全校老油条喜新生迎军训的模样。
卜凶听从了李赐的意见之后,原本想要狠狠地给这些山贼一个教训的打算变成了用最小的损失赢得胜利。怒火发泄到罪人身上就可以了,牵连无辜实在没必要,况且这些山贼,以后可都是恢复国家生产的有生力量,就算为了这个,他也不能像原来打算的那样像打仗一样去对付这群山贼了。
地下的那些离卜凶比较近的普通士兵看着卜凶远远打量着山贼的山寨,心里都有些担忧,他们可走了整整一下午的路了,一想到等下可能要冲到这个深山老林去打仗,不少人想就地把自己挖个坑埋了的心都有了。
“全军听令!就地安营扎寨,准备晚饭。”卜凶突然下达了这样一道命令。
跟着卜凶的部下咂咂嘴,不自在地抹了抹鼻子:看来他原来打算回去吃晚饭的计划被将军大人给亲口否决了。
天神!将军大人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那些快累死了的士兵激动地看着卜凶,那感恩戴德的模样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开饭啦。
这是一句伟大的话,跨越时代,贯穿人类生存的话。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听到这句话,都一如既往能让人们愉悦起来。
在卜凶驻扎的几里外的山上,一个视力很好的山贼在树顶上看着卜凶等人停下来安营扎寨之后,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沉重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他利落地爬下树,小声地对守候在旁边的人说道:“太好了,他们终于停下来了,我看到他们已经在安营扎寨,有炊烟升起,他们肯定是在做晚饭了,今天晚上应该是不会攻打咱们了。”
那守在树下的人原本精神紧张,神情萎靡,在听到树上人的信息之后,他眼睛一亮,萎靡的神情也精神了些:“真的?太好了,我不用死了,我我我现在就去报告大王。”说完他一溜烟就消失在树林中,而原本在树上的人也不敢怠慢,继续爬到树上去监视卜凶那个营寨的动静。
那树下的人跑到人心惶惶的营寨中,报告了卜凶今晚不会攻打营寨的消息,听到的山贼们总算集体松了一口气。
那山大王脸色惨白,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木奉槌一松,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解脱般瘫倒自己的绒毛椅子里,紧绷了半天的精神,总算能放松一下了。
他休息了一下,突然一个打挺站起身来:“我他妈到底是怎么惹到这个杀神的,怎么我们在自己的山头过的好好的,是杀他家了还是抢他妈了,他是京城的大官又怎么了,凭什么要来剿灭我们?”
旁边的人连忙劝道:“大王别激动,别冲动啊,这件事说不定,说不定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啊。”
另一个人思索道:“大王说得有道理啊,我们一向安分,就是在这山上开了几亩荒地,平时抢劫一下过路的商贩,但是我们也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况且我们已经给了那县令不少钱,收买了他了,难道是那狗官背叛我们了?”
底下人纷纷符合,唯有今日来报告消息的小弟犹犹豫豫,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坚强地站了出来,毕竟这事关他们所有人的x_ing命。
“大王……我听说,”小弟咽了一口口水,“事情好像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个大将军,好像是给他手下报仇,说是我们害了他手下人的家眷?”
“放屁!”那山大王大吼一声,气势如虎:“我们从来只抢劫过路的和种地,什么时候跑到人家家里去害人了?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底下一人突然瞪大眼睛,上前抓着那个小弟的臂膀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什么村的李老五?”
场中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刷地看向那个人,那仇视得牙痒痒的目光,硬是让被盯着的人缩着脖子打了个冷颤,如果不赶紧解释清楚,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