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段木然发现，自己对他的爱，因为他从燕家小少爷的纯粹干净变成了苏绝的冷冽，而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苏绝，我知道我是不能杀你的，所以，我选择死亡。】
【苏绝，苏冽真的很聪明，他什么都算到了，无论是他的死，还是我的死。】
第二十九章
慢慢地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华服，依旧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微笑，不同于以往的淡漠疏离，现在他的笑容带着满足和安然。他，缓缓倒在苏绝的怀里。
而苏绝，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逐渐空洞。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他应该高兴的，毕竟大仇得报，毕竟自己的仇人终于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可是不对，一切都错了，他的心里面没有什么可欢喜的，只有深深的悲痛。
他，不该杀了他。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地在自己胸前的是一支染血的萧，为什么是他死，为什么他当日要杀死大哥，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想解释。绝，让我来解开你的发带，也许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所以容许我放纵自己一回。你这样真美。绝，我爱你一生，接下来，你要带着我那份，活下去。掘坟也好鞭尸也罢，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你怎么处置随便你。”段木然笑着，嘴角掩不住的温柔笑意还有倾泻而出的血水。
他把苏绝的发带揭开，青丝滑落，苏绝眼底的冰霜破碎了。此刻那双桃花眼中一如当年的水光潋滟，温柔似水，映着绯红桃花。
“然，你若死了，我会更恨你的啊。”
“恨吧，若这样你能记住我，再恨也无妨，我都会含笑九泉。”
“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承受痛苦？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抱歉，我自私了。这份爱情把我耗干了，我已经无力在等下去了。绝，我唯一有些遗憾地是，到死都没办法向你说出那三个字。但是绝，我想你早已经明白了，所以好好活下去，这是我的遗愿，也是苏冽的遗愿，就当我求你了。”
“那三个字？段木然我不懂，我要你亲口说出那三个字，听到了没有！”
“绝，不要任性，乖，以我的力量，现在已经没有资格也无法说出来了。若是可以，待到我死的那一刹那，请站在那棵最高的桃花树上，看看我。”
阖目，泪滑落。即使这样依旧还是舍不得的，即使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还是舍不得。抚摸着苏绝脸颊的修长十指一寸一寸地落下，慢慢被漫天桃花所掩盖了。
一旁的二十人讶异了，他们有些搞不清状况了，这实在是一件很震撼的事情。可是，这份爱情却是凄惨得让人动容。这一刻的凄美让人觉得，他们是真的天生一对。只有像苏绝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段木然，也只有段木然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苏绝。
白衣，红花，艳极。桃花树下，那具慢慢冰冷的尸体凄美得妖冶。苍白的脸颊，慢慢溢开的鲜红，是连桃花也无法比拟的美艳。而怀抱着这具尸体的人，长长的三千青丝随风妖冶，一身黑色玄衣凄楚。那日段木然与白莫梨成亲，穿着极艳的红衣，而今日血染红了白衣，较那日更加绝美，仿佛今日，才是他的大喜之日。
【苏绝，我爱你，记得带着我那份活下去。】
有人说，人死之前，最深刻的记忆都会涌现。段木然上挑的凤眼当中，闪过了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正是初识时候的青涩，还带着悠悠砚香，后来物换星移，变成了大火中那双涑然欲泣的绝望，再后来冰冷表面下掩藏着的温柔，最后，居然是十二年前那个温暖的怀抱，稚嫩的童音说，我叫于翰。
【苏绝，我看见你，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对我笑，这是不是真的？还是说，这又是一个梦？】
【苏绝，不要哭，为我哭，不值得的。就算是梦也好啊，我就要死了，让我一直活在这个梦里好了。】
【苏绝，苏绝，你的名字怎么样也念不厌。我只希望我能一直记住，什么都不会记得，还要记得这个名字这双眼睛，带着这封记忆过奈何桥。】
我叫于翰……拜托你啦，不要出声，等我家护卫走掉了，我便放你走哦，你就当没见过我哦……我恨你，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啊……不想笑为什么还要强颜欢笑……喂，段木然，这烟花真的好漂亮……你要成亲？原来如此……幽国要攻打过来了，终有一天，我们是敌人……我才没有呢，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吻过我……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对，我不信……你就舍得让我一个人承受痛苦？你好残忍……
苏绝……我不舍得的，只是，我好累了。
＊＊＊＊＊＊
苏绝抱着段木然的尸体，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起身浮光掠影般地搭在那棵最高的桃花树上，不管怎么样，既然是段木然最后的想法，他都要完成。
回眸，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一向冰冷的苏绝，眼中只剩下柔情了，满满得要溢出来的柔情。段木然的那个方向，是一幅由桃花组成的画，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三个字：
我，爱，你。
生前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死后，却是一定要告诉你的。我唯一的遗憾，只是没有认认真真地告诉你这三个字而已。
【段木然，你到底知不知道，苏冽他的身体，早在四年前就废掉了，这样一个人，怎么敌得过你？】
【但你一定一定是杀他的人，只有这个理由，让我继续恨你，记着你，爱你。】
【可是我现在后悔了。然，我知道的，打给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你在帐外看着我，我以为可以这样告诉你，我爱你。因为爱你才会犹豫。大概大哥也知道你来了，所以才会问我。】
【可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是不是我害了你？其实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个。】
【真的，我从十岁爱上的你至今十二年，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求求你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什么国仇家恨道德伦常全都扔到一边去。我只要你一个而已。】
【我要听你的梧桐叶曲，然后我吹箫你弹琴，举案齐眉，永不相离。】
【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第三十章
“段木然，你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离开我，你这是在欺骗我的感情！你不可以这样，让我彻底爱上你的时候潇潇洒洒地走人，这就是你的爱？你的爱只会把我推向痛苦的深渊，我不要！你不可以这么自私！”
苏绝睁大着桃花眼，企图在段木然冰冷的尸体当中找到一丝活人的气息。可是失败了。最后，桃花眼疲惫地阖上，他拨开段木然额前些许凌乱的发丝，深深吻上他的唇，口腔里面弥漫这鲜血的腥气，但是苏绝却只是贪婪地纠缠，缠绵不绝，仿佛要将他的心印在自己心侧，他的味道吃进肚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