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扬只是长长的哦了一声,脸上露出莫测的神情,夏扬并未继续邀请他人,那六马拉着的龙辇到了高台。
高台上,百官分列两侧,神情肃穆;高台下,人影与花影交织,所有的百姓都在虔诚地跪拜着,影影绰绰,花非花雾非雾,肃穆与美丽交相映辉。
夏扬朝子期看去,见他神色依旧如常。
夏扬转而朝高台下的百姓望去,司礼监宣读祝词后,贴身太监高唱圣旨,颁布了京都百姓减税的诸多奖赏,诸百姓神情激动的起身。
天渐渐黑了,万家灯火点燃。
站起来的百姓各自分散开来,或是向百花深处寻最美的花;或者向小吃簇拥处,寻最好吃的小吃。
谢府一家除了早歇息的谢老太爷,都来看朝花节了。
“听说世家子都回家了,我家子期怎么还没回来啊?”谢老爷对管家絮絮叨叨。
“快了,快了。”徐管家一边把刚买的豆干递给谢老爷,一边安慰道。
程放的心随着谢老爷的话提了起来,他有一个月未见公子了。
程放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似乎想要寻找些什么,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喧嚣声,只有人影重重。
而站在高台的子期却于千千万万的人群中,看到了谢府一家。
“请陛下允许我离开此处。”
夏扬挑眉,顺着子期的目光看去后说道:“你去吧。”
夏扬示意两个侍卫跟上去保护,子期让侍卫留步。
子期走下高台,缓缓而去。程放正失望地垂着头,落樱却欣喜地喊道:“姐姐,公子来了。”
程放蓦然回首,只见子期在灯火阑珊处。
谢老爷激动地张开手,手里的豆干掉在地上犹不自知。
子期走到谢老爷面前,把藏在背后手里拿着一株桂花,簪在谢老爷的发间:“老树开花,人比花娇。”
谢老爷是哭笑不得,徐管家在旁边也是乐不可支。
“兔崽子,就知道调侃你爹,哎,我这张老脸,真是……”
“徐叔,你来评评理,这花配不配?”
“配,很配。”徐管家说着,还点了点头,十分配合子期。
“你就和这兔崽子合伙编排我吧。”谢老爷和徐管家在一旁打嘴仗。
子期看向又抽条一般长高了的程放,子期伸出手比了比程放的身高,嗯,到他眉间了。“长高了很多。”
程放有千言无语,却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哥哥好。”
身后的落樱和落雁对视一笑,这位小公子,天天挑她们姐妹两个的茬,像个狡诈的狐狸。在子期公子面前却成了鹌鹑。
“书读的怎么样了?”子期问道。谢老爷抢着回答:“出来玩,又问功课,你可真是……”
一身清丽装扮的许妩从他们身侧经过,看到子期的侧影,满脸喜悦,惊喜地叫了出来:“子期公子?”
谢老爷的话生生地变成了:“你可真是个好哥哥。”
子期侧身看到许妩,和她打过招呼,介绍他身边的这一大群人。许妩有礼地见过谢府众人。
谢老爷打量许妩,这个姑娘和他家子期很相配,可以考虑纳为儿媳妇之列。
谢老爷有些露骨的问道:“姑娘啊,你是哪家的姑娘?觉得我家子期怎么样啊?”
许妩的脸兀的绯红一片。
“我是许家的。”
许家,京都有三四号许家。城东许家,城南许家,还是槐树街许家,还是什么啊。
“那个许家啊?”谢老爷问道。
许妩身边的丫鬟尖利着嗓子说道:“丞相许家。”
哦,面前这位是要做皇后的,他家子期,高攀不起。谢老爷就没那么热情了。
许妩顿时落寞,又不好解释。
程放的心提起又放下。
落雁的脸遮挡在花影下,看不清楚。
落樱似乎故意一般,躲藏在落雁的背后,望着子期的背影出神。
这时,子期看到不远处一棵花树下的朝叙,朝他挥了挥手。
朝叙满脸笑意的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小尾巴。
朝叙给谢老爷见礼后,介绍自己和朝华。谢老爷得知朝华是朝叙的侄女,脸上几乎要绽放出光彩来。
朝华同谢老爷见礼后,歉意地同子期解释,当日为何以男装示人。
子期表示理解。
朝叙同朝华说道:“我不是给你说过,子期有君子之风,不会责备于你的。”
子期、朝叙、朝华三人似乎自成一个谈话圈子,谢老爷颇有眼色的看了一下,心中暗想朝家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这姑娘好啊。
谢老爷便说道:“你们都是年轻人,赏赏花作作诗啥的,我和老徐就没这雅兴了,我们俩去前面找点吃的。”
看着谢老爷给他示意的眼色,子期笑着摇了摇头。
“你家老爷子,够开明啊。”朝叙笑着说道。
对于能把子期和朝华撮合成一对,朝叙是举双手赞同。不过他这的拉郎配想法立马遭受了不仅仅是子期和朝华两个当事人的反对。
朝叙看了看他这句话出去,程放,许妩,落樱,落英这几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朝叙立马转口道:“你是不知道啊,我们朝家的人被侍卫长丢到宫外,别提多丢人了。”
子期悠悠地看了一眼朝叙。
“嘿,我就不同了,哪些世家子不是知道我是你朋友吗,都先生长,先生短的叫我,得,沾你面子了。”
“说正事,你觉得他们改的怎么样?”子期问道。“那是脱胎换骨啊。不说什么,我对你就俩字,服气。”
几个人找了一个茶馆坐下,一边赏花,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氛围着实不错。
茶馆外,沈殊打窗边走过。
不知为何,他朝茶馆内撇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子期,脚便好似有了思考一样,迈入了茶馆,走到了子期面前。
等他走到的时候,才和子期尴尬地四目相对。
“很热闹啊。”这一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
从门外走来了夏扬。
他即便是换了便服,依旧是张扬的。
侍卫瞬间把茶馆的其他闲杂人等清出,茶馆内,只有子期这一桌人。
子期站起身来,其他人也随之站起身来,让出了主位。
“你们聊你们的。”夏扬大刀金马的坐在主位,轻轻摇着扇子。
见众人都站着,夏扬才说道:“大家都各做各的。”
“子期,你坐这。”夏扬指着指身边的位置,至于其他人,抱歉,夏扬的眼中除了子期还真容不下其他人。
子期落座,沈殊鬼使神差的紧挨着子期落座了,朝叙、许妩、朝华、程放、落樱和落雁也依次坐下。
子期便和众人聊起了朝花节的典故,这种安全x_ing的话题。
朝叙时不时的接着子期说下去,许妩看了看夏扬,又看了看子期,脸上露出几缕痛苦的神情。却每每一针见血的跑出一个观点。朝华附和着说些朝花节逸闻趣事,程放也颇有时机地c-h-a上几句,连落樱和落雁跟随程放一起学习,也会知趣地说几个故事。
唯独沈殊不动一动,默不作声。只是怔怔地看着子期的脸庞出神。
而夏扬则微闭着眼睛,似听非听。
实际上,夏扬正和李邺交流。
原身体的灵魂已经死去,而附身的灵魂交换日期是一个月,这个月末,夏扬的灵魂稀薄,李邺的灵魂充盈,不出意外,李邺的灵魂就能出来。
不过,灵魂也是有重量了,如果灵魂伤了心,就会失魂落魄。
从夏扬邀请子期上龙辇的那一刻起,夏扬就开始施展计划,步步打击李邺。
子期拒绝上龙辇,正在夏扬预料之中,却不在李邺预料之中。
子期拒绝的那一刻,李邺是伤心的,伤心之余心头又泛着一些小骄傲。
然而,此时此刻,李邺随着夏扬的指点,一个个看去。
他无比清晰地看到曾经的废后恋慕着子期,脸上的表情如此生动,恰是一个羞涩的少女。哪里有十分端庄乃至于古板的皇后影子。
他看着表弟、朝叙、朝华三人谈典故论花Cao,那种闲适,那种和谐,那种平等的关系,是他未曾见过的,未曾参与过的,也是他向往的。
朝华是他为皇第一年的宠妃,他只记得她的大体,她的识趣,她的才华。除此之外,她什么样子,什么脾气,却是一无所知。
他的男宠程放是粗俗的,野x_ing的,天真的,有趣的。而不是一个小谢子期的模样。
李邺记得他曾经想让程放学的文雅一些,让大儒教他读书,程放却气走了一个又一个,到最后,连名字都没学会。而现在,程放却能出口成章。
原来不是人无法改变,而是不想为你改变。
落樱和落雁,曾是他的挚爱和唯一,一个是宠妃,一个是皇后。他知道,她们一心想要攀附权贵,想要一步登天。然而现在的她们,虽是丫鬟,却安之若素。
这些人,曾经都被动或者主动,围绕在他身边。只用一种姿态展示给他,李邺悲哀的发现,在他面前,是漠然、无视亦或者利用,那一点点美好只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她们和他们在表弟面前都是鲜活的。在子期面前,他们愿意展露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