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之上,子期送别了两人。
一人是贺图,子期把戏曲和两个姐妹花丫鬟交给他。
一人是状元上司,他要去肃郡做郡守。
送别二人之后,子期就宅在东宫尽心尽力的辅佐太子。
子期一战成名之后,随着大江南北传唱着贺图戏班的唱词,子期的名声也愈发响亮了。
而后,皇后前天离世,隔天,皇帝薨了。
而后,太子登基。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子期毫无征兆地从后宫消失了。而皇帝并无宣旨大肆查找,只是把谢府修缮一新,重新立了牌匾。
而谢子期的名头被写入史册,传至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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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郡。
宰相辞世之后,宰相府邸归还给朝廷之后,因状元上司的几个兄长都不擅仕途,很快家道中落。宰相夫人和长子生活,其他人各自飘零。
有的或者去昔日宰相的门生故旧处落脚做事。
状元上司并未回到京都,把自己分得的那部分财产一分为二,二分之一送予宰相夫人,剩余的二分之一转赠给家族中的落魄子弟。
而他则安生的留在肃郡做一个小官,无意仕途,或者寄情山水,写几篇文章闲散了事,或者调理下县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只是午夜梦回之中,还是忆起一个模糊而朦胧的模样。
留在状元上司印象的那个人,并非众人眼中的泛泛之语:芝兰玉树,犹如嫡仙,而是鲜活的模样,轻笑着的,蹙着眉的,生着气的……
身影渐渐地离去。
然后飘转进幽暗,隐到满天星光中去。
状元上司释然地笑了笑,选择了和这个世界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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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虽然他现在是坐拥整个皇宫的皇帝,但他还是喜欢或者说是习惯于待在东宫。
院子里,新栽植的梅花树已经连片,朵朵纯洁的花朵在微风中摇动,堆积在台阶下。
书房里,不见了老师,只有书桌上老师的玉笛和笔墨。
皇帝的眼睛离开了书卷,书桌上摊开的书卷上的那行字还犹在心中: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在对生死还懵懂的时候,这一年,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离开了。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那轮渐渐地收起余晖而落下的太阳,正如老师所言,当太阳落下的时候,也正是它重新升起的时候,世间一切,每时每刻皆是新生。
他会眷念着这份痛苦的领悟,沉静地走下去。
皇帝低吟着从来肃郡传来的一首诗:“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而今他已然是孤家寡人。
不期然见,一滴泪滑落,晕染了书页。
第62章 燕郎 01
漫卷的黄沙,强劲地吞噬着地表以上所有的活物。
尸体连片陈列在地上,紧挨着,风声呼啸,吹动着尸体上的衣裳。烈烈风中,唯有垂杨柳,仍然葱郁着。
低垂的柳树一排一排,连绵不绝。
这些柳树守卫着尸体,残阳如血,尸体连片,羌笛呜咽,勾勒出漠北的凶悍。
突然,哪些尸体被风沙席卷,粗粝的冷风把尸体割破,沙漠成了一片血海。
梁殊猛然惊醒。
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提醒他,这是皇宫,而不是漠北。
他披衣起身,点燃烛火,喝了一杯凉茶,肚子立马不舒服起来,他苦笑一下。这身体越发的娇贵起来了,连口凉茶都喝不得了。
真是可笑。
当初在漠北的时候,他是冬天喝寒冰潭下的泉水,依旧是能和敌国大战数次的将军。
现在却是这么一副模样。
粱殊坐在台阶前,追忆着在漠北奋战的种种,直至日头渐升。
宫人们开始出来洒扫,收拾。
粱殊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之别,和宫人们打招呼。
这些宫人,是先朝的皇宫旧人。在后宫,权势是通行证,而安分顺从是他们这些宫人活命的必备技能。
被当今皇帝一打招呼,呼啦啦的全部跪下了。
粱殊无语,让众人起来。众人却已经强硬地跪在地上。规矩是活命符,皇帝的命令能听则听。
粱殊直接甩袖走人。
这是他带领大军进入皇宫的第一个月。
京城百废俱兴,粱殊和以往的文臣武将尽力地治理着国家。
京城也渐渐换了一副模样,家家户户张罗着,透着生活的气息。
这是他进入京城的第三个月。
朝政进入了正规,百姓恢复了安宁。
而粱殊也渐渐地不再做噩梦,一切似乎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朝堂上,有大臣提议,皇帝后宫空虚,需要选拔才女充斥后宫。而当重之重则是,让皇帝选后纳妃。
粱殊直接拂袖而去,三日辍朝。
皇帝任x_ing起来,尤其是开国皇帝任x_ing起来,谁劝都不行,当然,谁的话也不好使。
便有人打听这其中原因,然后却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只知道皇帝一直洁身嗜好,从未和女人厮混,和男人鬼混过。
便有民间传言,皇帝x_ing冷淡,不举等等各种匪夷所思的传闻,而且这传闻不仅在京城流传,更是在全国各地盛行。
导致许多女人垂泪,说好的戎马大将军,闺中梦中人呢。
谣言愈发成真,连当朝朝臣都在上下非议。以至于宰相也就是皇帝从小的竹马,长大就一起入伍打仗,之后一直成为肱骨之臣,呃,就是自己的儿子。
垂柳处,凉亭。
宰相儿子坐在凉亭矮墩上喝茶,一脸幽怨。
自从被正式通告父亲找他谈话之后,他就开始愁眉苦脸。
说起来都是孽缘啊孽缘。
他和他父亲,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般都是动手为主,动嘴次之。当然,自从他颇为聪明地跟随当今皇帝从军之后,就再也没有受过父亲的捶打。
这还是回京之后,第一次和父亲一对一面对面的正式交谈。
他压力颇大。
宰相处理完奏折之后,迈步朝凉亭走来,见到耷拉着背,含着胸,吃着东西,脑袋一点一点的儿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一个响指瞧在他儿子头上。
“爹,我好歹是当朝三品大臣。”他一边抱头躲着,一边抱怨着,说着就要跑。
“你就是宰相,也是我的儿子。”
“爹,您是宰相。”
“行了,别贫嘴了,章丞,你给我过来。”
“啥事啊爹?我一没逛青楼,二没去闹别人洞房,最多,也就是在你的酒里搀上了些水。”
“我说怎么酒这么淡了。”宰相捏着胡子。
“爹,你不知道啊,白说了。”章丞再次抱头,预料到的响指却迟迟未落到头上。他惊诧地抬头,呃了一声。
“爹?”
“你爹没死,叫魂呢,兔崽子过来,我问你,皇帝心里是不是有人?”
“爹你怎么知道?不,不,不是。”
“这个人是谁?怎么就不能娶了?身份、地位还是x_ing别有差别,别管她是先朝的公主,还是什么山贼,还是敌国的什么人,或者是个男人,只能皇帝能开心,咱们就能娶。”
章丞目光躲闪。
“爹,你少看些话本。”
“那你给我说说看,皇帝心中的这个人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没这个人。”章丞继续忍着不说。
“不会是你吧?”宰相狐疑地问道。
“爹,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成不。看我这脸,皇帝他也下不了口。”
宰相十分认同地点点头,看着类似于自己的脸的儿子,他得承认,皇帝没怎么重口味,当然,当不成皇帝岳父的宰相,空了空气。
皇帝岳父,莫名压力山大。
“行了,别给你爹兜圈子了,皇帝心里到底有谁?”
“爹,这可是你逼我的?”
“说。”
“老爹,你还记得六个月前,还没成为当今皇帝的将军失踪的事情吗?”
“知道,有什么联系?”
当初,战事吃紧,将军失踪,皇帝仍旧沉迷歌舞,还是他私自下令让人去寻找将军。否则,就是国破山亡的局面。
“那老爹你知道谁最后救下将军的吗?”
“谁?”具体是谁,宰相还真不清楚,当时,他委托为司徒将军,是司徒将军又吩咐的其他人。
不是章丞提起,当今皇帝被救的恩人还真没人说起过,连他这个做过吩咐的人都想不起这茬。
“谢子期。”
“那他人呢?”
有恩于皇帝,为什么朝廷上未受到赏赐。
“他死了。”章丞冒出一句。
“死在一场战役中,那场战役我们本来有必胜的信心,但是物资不够,武器又都是腐朽的,不顶用,最后,差点全军覆没,幸亏谢子期制定的计谋非常有效,才让我们得以保存实力,最后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