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翯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笔,道:“那好吧。孙儿告退,皇祖父也早些睡。”
太渊看着乐翯的来信时,屋外下起了零星的雪花。
皇帝正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亲自悄悄上了山。
天越来越冷,风也愈刮愈急。这样的天气伞是打不住的,皇帝只好戴着笨重的蓑衣和斗笠。
他在屋外让陈安拍下身上的落雪,便推开了太渊的房门。
九天书院中,是没有看门人的。
这里看似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进出的。
太渊不慌不忙地收好乐翯充满稚气的信,起身笑道:“父皇怎么有空来?”
皇帝坐下身。
左清泉连忙端来热茶,为皇帝沏好。
皇帝连喝了两杯,才缓过劲来。
太渊也重新坐下,问道:“父皇可冷得很?”
皇帝叹道:“刚才觉得嘴都被要冻在一起了。”
太渊道:“冬日里,就是这样。”
陈安拉了拉左清泉,示意他和自己出去,把这里留给这对父子。
左清泉顿了一下,便麻溜地跟着他去了隔壁。
——陈安不会擅做决定,这显然是皇帝有话对殿下说。
——不知道是什么。
——难道是要立小皇孙为皇太孙了吗?
皇帝要说的事却比这沉重许多,他揉着眉心,叹道:“这两日西南边疆告急,说是百目族发了疯似的攻城,边军似是无力抵挡。朕已经派了援军过去,但朕担心路途遥远,那边又多瘴气毒虫,援军恐怕也不会顺利。”
百目人聚族而居,他们的头领有朝廷赐下的王爵。那边已经安稳了二十多年,谁知恰恰在快要过年时,突发状况。
太渊只好宽慰他,道:“如今父皇愁也无用,还是多派得力干将过去吧。”
皇帝道:“朕如何不知。只是为何那里突然就大乱了?渊儿,你就不奇怪吗?”
太渊道:“世事无常,谁能说得清呢。”
皇帝于是直接道:“渊儿,朕想让你过去看看。别人写在纸上的东西,朕总不敢全信。”太渊有武安帝做师父,即便边军不敌,只要武安帝出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太渊不由看向百目族的方向,那里是一团黑雾,什么都辨不清。他头疼地闭上双眼。
过了片刻,那阵突如其来的头疼才止住,他睁开眼,道:“父皇,非是儿臣不愿出力。只是若要我出手相助,恐天道不允。”
皇帝想起那灰飞烟灭的蒋兴易,皱眉道:“为何?”
太渊道:“那西南可有妖魔?若没有,我怕是不能参合进去的。父皇,我如今已经不能轻易插手人间之事了。”
皇帝想了片刻,道:“你只去看看实情为何,回来告诉朕就够了。别的都不用你出手,朕知道你夜行千里不在话下,一来一去,比朝廷派去的大军要快得多。何况,渊儿,你自会有高人相助的。”
太渊奇异地看他半晌——难道皇帝以为,若真有一个乐重深,他会来管当今这些闲事吗?一个朝廷,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若都要前朝皇帝去管,那倒不如换个人去坐那龙椅。
皇帝以为太渊在奇怪高人在何处,他便道:“你梦中所见,传你道法的仙人,朕那日也梦到了。他告诉朕,他会在你为难时,祝你一臂之力的。”
太渊于是笑道:“那儿臣便去看一看。”
皇帝走后,邢列缺立马道:“西南那边,事涉天道,你可不许去。”
太渊抬手扫开了窗,风顿时卷着雪涌进了屋中,他慢慢道:“若在这样的天气里露宿街头,一定会很冷。”
邢列缺一听便知道,太渊这是担心战事起,百姓会流离失所,他急道:“可这也许正是天道所定。天下大势,总有几分运道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总归是躲不过去的。”他看太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便道,“要去也是我去,你在家里等我。”
——太渊去了怕是会忍不住出手相助,他就不一样了,他是天生的仙人,天生没有和凡人的共鸣。他去看一看,是一定不会出手的。省得太渊惹来这方世界的天道这个大麻烦。
邢列缺站起来,幻化成威风凛凛的老虎,转身便要向风雪中奔去。只是忽然间,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太渊伸手托住他软软倒下的身体,将他抱到榻上,轻轻摸了摸他光滑的毛,笑叹道:“你去难道就不会出手相助了吗?不,你若真的全心待我,恐怕会忧我所忧。到时候,你若有什么,我又要如何是好。”他给邢列缺盖上被子,又在屋中设下禁忌,便轻声道,“所以,还是我去吧。你睡一会儿,我便回来了。”
眨眼间,太渊消失在了屋子中。
屋内暖香袅袅。
更衬得屋外的风雪,越发寒冷。
第五十八章:百目
边城已破。
满眼尽是仓皇与杀戮。
这是一场全无防备的战役——不管在是心理,还是在行动上。
战场之上,因为生锈的刀械,而变得狼狈无奈,死亡的阴影很快使得边军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