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还是一名参加殿试的举子。只待金榜题名,好光宗耀祖,施展一身抱负。
谁知造化弄人,他没等来喜讯,却等来了自己已经“病死”的消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被乐蘖困在宫中一处废弃的殿中。
不过是金銮殿上的一场科考,竟让乐蘖对他动了私欲。
他本应是国士,乐蘖却想将他以娈宠对待。
何其可笑。
当年。
燕映书假意顺从,趁着那狗皇帝没有防备的时候,取了乐蘖随身的匕首,一刀将他阉了。
乐蘖大概从没想过,不过一场还没得逞的欢好,便能让他栽了这样大的跟头。
燕映书看他倒在血泊里,趁着众人忙乱的时候,一头撞上了已经斑驳的木柱。而后,他的魂魄便忽悠悠地飘在半空。
皇帝嘶声喊住了要去叫太医的宫人,只让叫陆贵妃来。
——这样的丑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宫人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遇着了这千年不遇的倒霉事,六神无主之下,快快地请来陆贵妃。
陆贵妃一来,不过是轻轻抬手,便将皇帝血流不止的地方止住了血。同时,殿里的几个宫人便都如木偶一般,变得无声无息,僵立在原地。
乐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招惹了燕映书这样的煞星。他痛苦地躺在地上,恐惧地叫道:“梅儿救我!”
陆梅儿看一眼燕映书撞得面目全非的尸身,笑道:“说来,我还该谢谢他呢。陛下,你如今可愿意和我归隐山林了?”
乐蘖冷汗津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似是不明白,这种时候,陆梅儿竟然会提起这件事来。
陆梅儿带着满脸天真的神情,道:“你不愿意也没办法,从今以后,你的胡子会掉光,你的声音会变得尖细,宫里的人很快就会怀疑你。更可况,每日里你身边的人那么多,你是不可能隐瞒住的。如今你唯有和我出宫这一条路可走了。我的陛下,梅儿这就带你出宫。”
乐蘖脸色苍白,嘶哑道:“朕是一国之主,岂能说走就走。”
陆梅儿道:“我会在你的宫里弄个傀儡人偶,过不了几天,这人偶会替你‘薨殁’,到时候太子就可即位,这一国之主是不会空下的。”
乐蘖挣扎着爬起来,道:“你就不想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陆梅儿捂着唇,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道:“我管谁去当皇帝,只要陛下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就好了。陛下放心,我早就为自己找好了替身,那正是当年助我入宫的小骗子。如今这小骗子成了老骗子,我让她当几天贵妃,也算是报了当年的恩。”
乐蘖道:“你敢!”
陆梅儿奇怪道:“我与陛下性命相连,有何不敢。陛下的命可握在我的手中呢。难道你敢违逆我,你敢杀了我吗?”
乐蘖大怒。
陆梅儿叹道:“陛下当初喜得长寿的时候,怎么不生气。如今生气,却有些晚了。好了,陛下如今,也算前尘皆了,这便随我出宫吧。从此以后,只我们两个。这妃嫔娈宠之类,陛下还是尽早忘了吧。”
乐蘖手抖得说不出话。
陆梅儿柔声道:“陛下莫生气,我纵容了陛下这许久的日子,实在是将你的心放得有些野了。今天我才算明白,我早该带着你出宫,不然你何来今日之难呢。”
话毕,陆梅儿再不理他,放出一个人偶,落地即大,旋即,人偶便和乐蘖一模一样。
她又抬手将燕映书的尸身吸到掌中。
他的尸身很快变得干枯,陆梅儿手一抖,那尸身就成了飞灰。陆梅儿吸取了些人类的精血,带着些心满意足,抱起乐蘖出了殿中。
燕映书一时有些茫然地看着陆梅儿带走了乐蘖,看着那人偶装成皇帝的样子,带着重新动起来的宫人回了寝宫。
而后,乐蘖就成了先帝。
那人偶似乎制作得不怎样,直到气息都没了,“尸体”却还是柔软的。
新即位的皇帝,因着这个,竟然没敢找鹿召王和宫里的“太妃”,好好算算旧账。
这些可充作笑话的事情,让燕映书着实好笑了几天。
可是很快,他便无所事事起来。
燕映书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宫里,慢慢琢磨出了些门道,成了不惧阳光的鬼修。直到他遇到太渊,充作内监,留在了东宫。
时间很快过去,一直到了如今。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生前的事情。
但当他今日又一次听到乐蘖的名字,他才知道,他没有一天能忘了那些事。
这样的奇耻大辱,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怨,他怎能再不去想。
没道理他死了,那渣滓却还能活着。
左清泉总觉得他怪,其实怪就怪在他这胆量上。他做的事,在别人嘴里,恐怕只有两个字,弑君。
这是何其的大逆不道。
可他若不是大逆不道,就得真正地含冤而死。
燕映书道:“宫里的太妃,自然也只是个假贵妃。那不过是个为了荣华富贵,欺瞒别人也欺瞒自己的骗子。”
太渊道:“我倒是知道,贵妃陆梅儿是鹿妖。不过她似是对乐蘖很是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