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便和那些一夜间没落的官员一样,渐渐销声匿迹了。
太后保住了自己的亲大哥,当然再不会去管一个不喜欢的侄女,苏家的事就如此尘埃落定了。
现在皇帝只琢磨着他剩下的两个可堪一用的儿子——既然灵道在西南,便让老二去到北边,若他有所建树,也算是为翯儿添些助力,若无能,放他在那儿吃些苦,回来也能老实些。
过了一时,乐灵道带着一身寒意,从外面进来。
皇帝笑道:“回来了?”
乐灵道一笑:“翯儿去换衣服了,大概一会儿就会来。”
皇帝脸色一沉,想到了那个已经没在的乳母,怕乐翯又会哭闹,不过转念,他想到乐翯终究要懂得这些,便道:“渊儿有说什么吗?”
乐灵道:“皇兄给了儿臣三个奇人异士。”
皇帝问道:“是什么人?”
乐灵道笑道:“其中两个是很年轻的女孩,还是对双胞胎。另有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子。”他将外公和阎云阎彩轻轻松松过了名路。
——只要曲应知不被曲含舞看到,别人谁会知道,他就是神门曾经的门主呢?
皇帝皱眉,沉声道:“灵道可不许对她们轻慢以待,定要恭谨有礼。”
乐灵道忙称是。
——他当然不会慢待自己的外公了。
皇帝又道:“但也不要事事都听她们的,你也要有自己的主意。”
乐灵道看着皇帝,带着一点点孩子气:“儿臣会每日写信给父皇的。”
皇帝沉吟半晌,终是点头,道:“朕也会指点你一二,但去了边关,遇事还是要你自己多多思索。朕总有一天会不在的。”
乐灵道一瞬间想问他,既然你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不在,为何不能安心让太渊继承皇位呢?
但他终究没有问。
已经没有可能的,过去了的事情,再问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乐翯见到皇帝,似乎依旧是那个软软嫩嫩、天真不知愁的样子,但他却一点没有提那个李氏乳母的事。
皇帝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却终究没有忍心问他。
等乐翯和乐灵道都离开,皇帝忍不住轻叹一声。
——若太渊离开宫中的时候,他是现在的年纪,也许他就不会和自己的儿子心生隔阂。
也许是那时他还没有现在的苍老,他不允许也不能理解,太渊为何要出宫。
难道在太渊眼里,自己这个父亲是个摆设,或者是洪水猛兽?一国太子,却急急忙忙地逃出宫,当自己这做父亲的看不出?
他怎么敢!
什么心病神伤,全是骗他这个父亲的!
那么多年的养育,他们之间,却全没一点信任。唯一能让他安慰的是,太渊竟以血为他调养身体。也因这个,他始终没有挑明那些事,这个儿子,既然愿意呆在外面,那就呆着吧。
他让他如愿!
可是现在,皇帝却有些后悔,也许当初他该问个清楚,也许,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呢?也许,是乐重深对渊儿有什么吩咐呢?如果是乐重深那样的人,渊儿怎么敢拒绝。
渊儿也不会去拒绝,毕竟,那可是将整个天下传给太祖的人!只是,如今一切都迟了,生出的隔阂,再不能弥补。
乐灵道和二皇子很快离开京城,分别奔赴西南和北边的边疆。
北疆多风沙,冬季里气候寒冷,初初到得此地的二皇子,一时间无异于是陷在了冰天雪地里。无论他有什么惊天手段,也要先扛过去在北疆的第一场风寒,才能再做计较。
而乐灵道却是如鱼得水,很快,他治军严谨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这天,他志得意满地练军归来,回到住处,刚打开房门,便一下窜进去立刻合上门,把跟着他的侍卫挤在了外面——因为屋里有人!
他皱眉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屋里的人抱着一只小猫,坐在主位上,含笑看着他。那小猫轻蔑地扫视他一眼,便懒得搭理他。
乐灵道收敛了脸上的得意,别别扭扭轻声问:“皇兄,您怎么来了?”
屋里的人——太渊淡淡道:“来看你。”
小猫——邢列缺从眼角里扫出一道眼风,冲着他刮去。
乐灵道一屁股坐在太渊旁边的椅子上,把头盔摘下来,往桌子上一放,瞅了一眼门板,低声道:“我做什么了?值得你来这儿?”
邢列缺跳到他的头盔上,稳稳地站住,道:“别人都听不到看不到,你放心大胆地说话,没事。”
乐灵道顿时挺直了背,收了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太渊示意他看桌上的一枚青花瓷小瓶。
乐灵道拿起来,打量道:“挺漂亮的,有什么用啊?”
太渊站起身,长臂一捞,将小猫揽到怀里,道:“这瓶中的药,是我托青云道长炼制而成。这药能使你的声音变粗,让你身上某些地方不再发育。吃了它,会影响你以后的生育,不过你可以用男子的身份站在朝堂上,顺利地完成你想要去做的事情。”
乐灵道握紧手里的小瓷瓶,脸色苍白,有冷汗从鬓角滑落。半晌,他开口道:“你果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