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光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判断,很明显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呈现这样扭曲的姿势躺在那里,俨然是被什么人强扭过来的结果,唯一让人还不至于目不忍视的点恐怕仅限于他的“干净”。
对于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而言,眼前这家伙无疑是属于无比干净的一类。除了高度腐烂下阵阵散发的恶臭之外,从头到尾没有见到一条在这个阶段应该看到的蛆虫,只是因为浸泡在水里显得有些肿胀,使整幅身躯显得有些扭曲,看上去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从头到尾感到不适的酥麻感。
秦臻皱了皱眉,转身走进屋内探了探杨馨的情况后,说道:“她是被人打晕的,看样子,有人早我们一步来了这里。”
贺启年扶着墙壁狂吐的动作顿了一顿,好半天,憋出一句“靠”来。整了老半天,敢情这唯一需要他出手迷晕的杨馨,居然还是拜他人手笔所赐?
陆城轻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毁尸灭迹?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还有更有意思的。”萧品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浴室,正提着烟杆鼓捣着浴缸里陈二的尸体,此时将浸透的衣服挑了一挑,回头看着众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看看这是什么?”
“别客气……你们看就好。”贺启年扯了扯嘴角,感觉对这位萧大小姐的彪悍简直有了认知的新高度。
陆城深知贺启年纯属小时候看鬼片看出的心理y-in影,明明身为异能界的人偏偏是对这种东西由内而外的感到抗拒,眼下没有直接拍拍屁股跑路绝对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也就没有强求,自己凑到萧品央的身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么一看,倒真让他再次感到意外了。
一张符纸。
在陈二的身上,分明贴着一张已经开始腐朽的符纸,因为长时间的浸泡缘故,上面黑色的墨迹已经渲染开了,让人看不出原本的图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出于符箓师的手笔。
这也就难怪,明明已经死透了的陈二居然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地招摇过市了。依旧是他的身体,依旧是他的感官,在这么一张符纸的驱使下,所做出来的一言一行自然也就是完全参照着本人最真实的生活方式进行着。只不过此时施放在他身上的异能一经收回,顷刻间就恢复了本该有的腐蚀发臭的真实样貌。
说起符箓师一脉,可能很多人并不能理解,但如果说是古时候那些赶尸驱僵的茅山道士,怕是没有人会说不知道的了。他们可以借用绘制不同的符纸来驱驰各种死物,甚至可以借用这种方式让尸体不腐,以仿似永生者的姿态永远存活在世间,但不论说的多么的冠冕堂皇,那些已死的躯壳,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们玩弄在手中的傀儡罢了。
可惜就可惜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了符纸上的图案,要不然,符箓师不管主家还是旁支,传承的绘符术向来是从不外传的,如能留下符号的半点线索,就可以顺藤摸瓜地继续追查下去了。
“没想到那帮臭道士居然也有搀和这事?”陆城这不屑的话完完全全地发自于他的内心。
因为本身职能的关系,自古以来,以灵魂为信仰的魂师一脉,和将失去灵魂后的死尸作为载体的符箓师一脉,因为理念本质上的完全冲突,几乎可谓是水火不容的。这样的关系发展至今,虽然表面上并不似以前那样互为仇敌,但两家的人也依旧没有任何的往来,彼此甚为嫌弃。
正在此时,原本一片寂静的夜幕被一道凛冽的惊雷划破,将半边的天际彻底映亮,顷刻间又再次回归到了平静。
但这样的沉寂持续不过两秒的时间,又一道惊雷重如擂鼓地落下,这一回,仿似直击在了艾森会所的屋顶上,整幢楼就跟着这样沉沉地晃了晃。
这种天震地撼的震荡结束之后,外面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似乎所有人依旧堕入在梦想当中没有惊醒,一片诡异的寂静。
贺启年正吐得有些发虚,这一晃下忙扶住墙壁这才没一屁股摔在地上那片酸臭的秽物上。他摇摇晃晃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满脸疑惑:“这气象台能不能靠点谱,天气预告没说今天要下雨啊?”
陆城的视线透过玻璃窗落在屋外,看着那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的大雨,嘴角勾了起来:“我亲爱的小贺总,现在再精确的天气预告都拯救不了你,这是有人立了结界在招呼咱们呢?”
贺启年的嘴角抽了抽:“搞了半天,陈二这小子居然就特么是个诱饵?”
“哟,所以这是想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在我跟前玩法阵呢,真有意思。”萧品央无端被惹进这么复杂的局面当中非但没有半点恼怒,光从表情看,只觉愈发的蠢蠢欲动,似乎恨不得就把这暗中的人揪出来面对面地solo一把。
贺启年见她说完就抬步要往外走,忙不迭一把拉住她,道:“你不能去!对方什么人都不知道,别冲动乱来!”
萧品央扫了他一眼:“难道就这么窝在房间里等着人家一道雷把我们全霹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结界,陆城就联想到了跟着那个浅仓左一的齐藤英子小姐。但他之前和这个女人曾经交过手,以对方的精神力,又实在不像是能做出如此庞大阵法的人,恐怕还有其他人参与到了这件事里。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说完,他就要推门而出,却有一只手伸来,牢牢地将半开的房门按住了。
这回出手阻止的人的不是贺启年,而是秦臻。
陆城眼里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你拦我做什么?”
秦臻道:“你不能去。”
要不是他说话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一本正经,恐怕陆城真要以为这人是因为在担心他的安危。扫了一眼那只按在房门上的手,问道:“理由?”
秦臻手上重重地一用力,就将房门再次牢牢关上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秦少到底是有多怕事?”陆城没好气地嘲讽道,再次拎出了萧品央的话来,“难道就这么窝在房间里等着人家一道雷把我们全霹了?”
秦臻伸手将陆城拉到了跟前,姿态显得无比的强硬:“你们都留在这里,我去就行。”
陆城显然并不买他的账,哂笑:“乌鸦嘴了不起?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一个人拯救整个世界?你要是超人的话我特么还是钢铁侠呢!”
秦臻冷着眸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总之,你必须留下。”
就当陆城要反唇相讥的时候,贺启年终于受不了了,重重地一声哀嚎:“抱歉打断两位一下!就当我求求你们了,到这个时候就不要打情骂俏了好吗!”
打情骂俏?两人的眉角的青筋同时抽了抽。
陆城和秦臻同时转过头来:“滚!”
“……”贺启年生无可恋地扫了眼旁边饶有兴趣地旁观着的萧品央,深切地认为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陆城只觉得秦臻这家伙实在是脑子有病,而且犯起来绝对不轻,最后秉着不跟病人一般见识的大无畏精神深吸了一口气,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留守在这里两人足够了,全部留下不是反倒给对方一窝端的机会吗?不如,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秦臻看着他静默了半晌,似乎依旧有些犹豫。
“去去去,一起去!夫夫联心,其利断金!”贺启年只觉得再这么待下去他没有被这恶心人的尸臭给熏死,都要被他们这狂撒的狗粮给撑死了,忙不迭将房门一打开,把两人直接给推了出去。重重关上门后,回头看着萧品央,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来:“萧小姐,介不介意摆个法阵防防身?”
门外,陆城扫了眼身后已经关上的房门,愉快地吹了声口哨:“秦少应该不会准备继续把我给塞回去吧?”
“跟紧我。记住,绝对不能受伤。”秦臻留下一句话之后抬脚就走。
陆城面对这么突然的“关心”,暗暗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走着,语调夸张地道:“哎哟秦少突然这么体贴,我都感到不好意思了呢!”
秦臻:“……”
陆城道:“我说,秦少你该不会是真的被我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给迷地情难自禁了吧?你这样真的是让我感到很困扰啊。”
秦臻:“…………”
陆城扫了一眼跟前这个挺拔的背影,叹了口气:“其实秦少你也确实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很可惜我们确实不大合适,你看你这么执着于我也不是个办法,不如……”
秦臻的步子忽然停下,陆城一个没反应就重重地撞到了他的身上,只觉得整个鼻子都俨然肿了起来,顿时爆了声粗:“我艹,秦臻你谋杀亲夫啊!”
秦臻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再说一次,绝对不能受伤。他们要的恐怕是你的血,明白?”
陆城捂着鼻子愣了片刻,慢慢地回过味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应该,明白……?”眼见秦臻再次迈步往前走去,眉头皱了皱,又慌忙跟了上去,道:“明白是明白,但是,为什么?”
“……”秦臻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要告诉他关于和凤凰同调的精神力的事,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断了接下去的对话。
沿着那声音一抬头,恰见走廊尽头有一个身材不高的人影发疯似地狂奔而过,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飞速远去了,不绝于耳的狂喊声在蜿蜒曲折的廊道中来回地回响着。
陆城愕然地在原地愣了愣,只觉得刚才那抹背影怎么可能怎么觉得眼熟,终于灵机一闪,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指了指那人消失的方向,迟疑地问道:“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好像是……家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