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导演喊停，黎落才放任了他的微笑。
第3章 C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臣成为了黎落的跟班，或者说，跑腿。
“帮我去拿瓶水过来吧，再顺便拿袋子饼干。”黎落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空闲着的另一只手指了指远处的小屋子，眼睛则轻快地瞥了眼沈臣。
刚脱了戏服的沈臣无奈点点头，大跨步地就往那儿走。
来来回回好多趟里面收拾东西的小姑娘都认得了他，沈臣一进来就开口笑道：“又过来帮黎哥拿东西啊。”
听着那熟悉的“离歌”，沈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后就迅速地拿完了东西。
其实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了黎落的青眼，全剧组那么多个群演偏偏找他做临时助理。
黎落回到剧组的第二天就说自己的助理有突发事情离开了，经纪人担心他才从湖泊里出来不舒服就想找个人先照看他。
然后这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就猛地砸在了当时又再扮演尸体的沈臣身上。
理由也很充分，他之前救过他。
沈臣明知道一条鱼是不可能溺死的，可出于种种原因还是接收了这个救人x_ing命的大好人头衔，并很不争气地成了个跑腿。
虽然他是黎落的救命恩人没错，但其中的水分不提也罢，而且以黎落的气势，竟也没人觉得他使唤救命恩人有什么问题。
其实沈臣自己都觉得没问题，毕竟黎落看上去就细皮嫩r_ou_的，一望上去便是童话里美丽的公主，哪怕x_ing别稍有误差，可本质毫无问题。
美人鱼嘛！
沈臣接受了这个设定后是彻底没了顾虑，他牢记他爸妈的教导，在这方面做得可以说是十全十美，任谁都挑不出一点刺。
女一刚演完了一场走过来，就见着沈臣给黎落削梨子，打趣说道：“你现在可不像是受了重伤的少宫主，倒像是隔壁慵懒随心的魔尊了。”
黎落半阖眼笑了一下，语调上挑，散漫中还带着点傲气：“哦，这又有何不可？”
女一听到他这话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哈哈大笑了两声后，喘着气说道：“嗯嗯嗯，很厉害很厉害，让我想到了昨天看到的那文……啊，对了，人格分裂，双重x_ing格，有意思有意思啊。”
念叨完后她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沈臣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默默地把水灵灵的梨子递给黎落，眼看着女一凑到编剧那边叽里咕噜地说话。
“她除了是导演的亲女儿外，还是编剧的外甥女。”黎落咬了一口梨子，满口都是汁水，好吃的不行。
结果当天剧本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准备第二部再重点描绘找人扮演的魔尊提前被拿出来溜了一圈。
饰演者还是黎落，x_ing格由坚定温柔的小太阳变成了放荡不羁的邪魅男，旁边还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侍卫。
沈臣毫无意外地成了单膝跪地趴在大殿上听从魔尊发号命令的侍卫甲，一跃从群演变成了有名字的小配角。
“不过这剧本还真是说改就改啊。”沈臣穿着自己的侍卫服走回黎落身边，对方依旧没骨头地软在椅子上面，闻言哼了一声，发出的声音轻飘飘的。
“你放心，那编剧绝对有能耐驾驭。她也是出了名的脑洞作家，所有看上去不可思议的伏笔到最后总能变成完美的圆。”
沈臣还是觉得奇怪，可黎落这么说，导演那么干，他一个刚刚被提拔的小配角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反正工钱照发，他干嘛要想那么多呢。
他只是有点担心这部剧如果没能有个好的发展，可能会对黎落造成影响。
其实沈臣自己都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想那么遥远的事情，明明戏还没拍完呢，听着还会有第二部呢。
可其实时光过得还是很快的。
不知不觉间几个比较重要的角色都已经杀青离开，剧组也只剩下几个情节要补拍便可以离开了。
黎落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原本清明的目光一走出摄像机的范围就模糊了起来，他接过沈臣递过来的水杯，小心地喝了口热水。
“估计还有明天一天，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沈臣接过黎落的水杯放到一边，他嗯了一声当做回应，黎落挑挑眉，对他这反应有点不满。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沈臣？”
乍听到自己名字的沈臣这才反应过来，他啊了一声，不解地反问道：“什么我怎么办？”
语气很傻，听起来天真的可以。
黎落自从怀疑沈臣后就把他提溜到自己旁边，可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假的，总是一副二愣子的模样，让演惯了深藏不露终极角BOSS的黎落很是警惕，整天等着沈臣吃老虎。
可戏都快结束了，沈臣还摸着自己的脑袋，扮演一头笨笨的猪。
这让黎落很是气馁，他自认自己已经是很肥的一只老虎了，没想到沈臣的野心竟然那么大。
被擅自脑补地沈臣对此一无所知，他的目光才刚刚到达明天将收到的工资那里，还没有想到以后该干什么。
“嗯哼，就是，你要不要当演员啊？”黎落往后退了一步，稍微抬起下颌，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其实沈臣长得很不错，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双唇厚实，只不过他总会不经意间露出一点傻气，看上去呆愣愣的要命。
可他偶尔也会挂上浅浅的微笑，以一种奇妙的神情看着他人，好像有着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
——当然后者来自于黎落演太多戏后不可控制的脑内幻想。
“我觉得我应该不是这块料。”沈臣想了想这些天自己在剧组的所见所闻，觉得唯一适合他的角色可能就是不需要什么表情的木头，这戏路实在窄的可以。
“是吗？”黎落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句，他觉得沈臣应该是有自己的底牌，紧接着他又试探道，“那你是要继续当我的助理嘛？”
沈臣听了后觉得更加奇怪，回答道：“我应该只是暂时顶替下你临时回家的助理吧。”
其实这句话本没什么问题，只是沈臣说到最后竟然嘴角无意识地向上抬了抬，擅长捕捉微表情的黎落心里立马一紧。
“也是。”他结束了这个话题，换了另一个又抛了过去，“那你会离开这儿嘛？”
这个问题好回答的多，沈臣立刻就点了点头。
“当然，我打算到大城市里看看，也许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沈臣略显兴奋地笑了笑，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打算。
黎落不再多言，他看出来沈臣已经另有打算，不准备再留在他身边了。
对此黎落心里有些遗憾，但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情绪。
而沈臣就更加无所谓了，他虽然觉得黎落是个好老板，却在一开始就清楚了自己临时的身份，并没有把他当做自己长期的上司。
两人在明天正式散场后一起吃了顿最后的杀青宴，然后各自道别。
回到家的沈臣还有点懵，毕竟差不多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他都重复着早起去片场，围着黎落团团转的活计，忽然停了下来，哪怕明知道今天过后就会停下来，他还是有点懵。
但也就是这样了，沈臣边叹气边数钞票，一张一张的点下来，差不多有五千块。
这是他的全部家当，这两个月照顾黎落所获得的工资。
真心寒碜。
他点完钱就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明天要出一趟远门，可能很久以后他才有机会回到这个地方。
虽然说不上是故乡，可也是居住了很久的地方。
洗完澡没事干的沈臣就拿着折叠椅跑到庭院里乘凉，他刚在上面躺了一小会儿就想到了黎落。
印象中那个明星只要没戏就会定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干什么都要软在上面，要有什么事情也一定是吩咐沈臣去查看。
他总是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再用更加懒洋洋的语气使唤沈臣。
这样回想着沈臣不由笑了起来，他莫名觉得开心，毫无缘由地有股暖意从心头涌现了上来，让他弯了嘴角。
他对明星其实并不了解，他只是纯粹地觉得黎落是个很好的人，唔，或者说，是条很好的鱼？
尽管除了一开始的那两天，沈臣再没见过那个鱼美人，不过他很确定，那并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形象。
黎落的确是个人鱼，而并非人类。
想到这一点的沈臣忽然又找到了一个关于黎落总是软在椅子上的新解释，现在正好是热气腾腾的大夏天，如果不躲在有遮阳伞的椅子下面，他可能会从一条水灵灵的活鱼变成一条死气沉沉的干鱼。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沈臣自个就先被恶心到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黎落对他那么好，自己居然在对方离开之后如此瞎想，甚至恶毒地想他脱水后的样子。
他刹那间没有了继续乘凉的想法，闷闷地回到了屋子里面。
可惜大脑里的思绪并没有听从沈臣的命令，当他躺倒在床上时，有关黎落的幻想竟然又冒了出来。
原本金光闪闪的头发变成了枯萎的干Cao，水润的双唇皱巴巴一片，他琥珀色的双眼也变得浑浊一片，那些漂亮的银蓝色鳞片竟然也被人狠心地拔了下来。
沈臣狠狠地砸了下自己的脑袋，心脏抽抽地难过，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那样美好的存在，他怎么能幻想他腐朽后的模样呢，明明连占有都是一种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