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伯伯。」这声是贾敛。
贺齐上前两步托住了贾敛的胳膊,不让他给自己施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必多礼。」他今天为贾敛充当赞者,穿着很是正式。
微微侧头,唤道:「老大,老二,你们过来。」
两名相貌相似,身姿挺拔的青年从部曲中走出来。
「这是我家的儿子,贺诚贺子匡、贺信贺子忠。你们日后要好生亲近才是。」
贾敛敬佩地说:「小侄早就听过两位世兄十七岁就跟着贺伯伯上阵杀敌,战功佼佼的事迹。早已心折,奈何没有机会一睹两位世兄的风采,今日有幸结识两位世兄着实幸甚。」岁数虽然不算差太远,但也有一定距离,圈子搭不上。
大哥贺诚沉稳的道:「贤弟这是什么说话?我们兄弟同样对你在西北的事迹佩服不已。」这句是真的,特别是……
「没错,特别是你竟然敢下令坑杀那一万五千多名匈奴人!换着我即使明知粮Cao不足够、得赶赴战场的情况下,都不一定敢下这个命令。」口没遮拦的贺信还举起大拇指赞道。
君不见他老子贺齐脸色都黑了,尴尬的贺诚熟练地给这蠢弟弟一大耳瓜子。
要知道这事传出后,不少言官上书:「嗟乎!古有白起坑杀降卒,今有贾敛杀俘。岂徒酷暴之谓乎……」要不是周文帝和诸位军方大佬力撑贾敛,贾敛不单止要把未热乎的印信送回去,甚至要下狱问罪了。
贺齐训斥道:「大喜日子,你这小兔崽子说什……」
「无妨,贺伯伯,小侄对杀俘一事从没有后悔过。」贾敛不在意的道。
「一个成年匈奴精锐能够在战场上杀死五个大周士兵,一个s_h_è 雕者在远距离之下更可以毫发未伤的带走超过二十名大周士兵的x_ing命。」
「我当日杀了那一万五千名匈奴俘虏,他日两军交战之时,我军就死少数万兵士。」
「这道算题,很合算。」
贾敛轻笑。
贺齐父子屏住呼吸。
贺齐忽然整了整衣冠,郑重其事地朝贾敛长揖到地。
贾敛急忙避开,「小侄何得何能受您如此大礼呢?」他真的被贺齐吓到了,连敬称也冒了出来。
「您有大功于社稷,贺齐代大周数十万将士谢过了。」贺齐爱兵如子,待士卒的心不比牛金差上半分。
身后的贺诚、贺信也齐齐一揖。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贺齐直起身子,肃然的道:「贺齐从军数十年,对您坑杀匈奴俘虏一事也只是想到是为了减轻粮Cao负担和回师雁门突击呼韩邪部,却不曾细想您背后原来还有如此的深意,着实令贺齐惭愧!」
「小侄这些许功劳哪里比得上贺伯伯您纵横沙场,为国报效数十年的大功呢?」贾敛不以贺齐的赞赏为喜,恭敬的道。
「是个好孩子。」贺齐点头,交代两个儿子,「你兄弟二人日后要多多与贾敛亲近亲近才是。」
「儿子知道。」贺诚、贺信齐声应道,贺信还向贾敛挤眉弄眼的。
贺齐看看天色,道:「时间差不多了,荣国公、宁国公且与我先进府里等候吧!王先生也应该快回来的了。」
「贺将军请。」
「宁国公乃今天的主人,莫要客气。」冠礼上的主人一般以冠者的父母为佳,要不然依照宗族制度,也必须由宗子等男x_ing宗亲长辈担任。王翊见贾代化一向持身立正,且不倒向诸皇子的任何一派,是实打实的中立派,才派人邀请他代替贾代善夫妇。
史氏心有不甘的撺掇贾代善。
那她的政儿究竟是不是留下来的?
贾代善待贺齐率先进府后,才瞪了一眼史氏。
「老大留下来帮老三接待宾客,老二随我进府。」
贾赦打胜仗似的挑衅地斜睨着贾政。
贾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既然大家长贾代善已经决定了,他也只得乖乖地随贾代善进府。
「踢踏踢踏……」却是又有人到了。
「将军。」冉封和池苍率领一众弟兄行礼。
「嗯。」贾敛颌首,紧张的问:「人呢?」
「在这里啊!」后头一团黑色没好气的大声应道,声音震耳欲聋。
「兄长!」贾敛欣喜的道。
待得靠近,贾赦才看得出那一团黑色竟是个人来的!
见得那标志x_ing,生得既黑又丑的黑炭样子,贾赦不用贾敛介绍也知道这位定然是新任的镇国公牛继宗了。
牛继宗捏着贾敛的肩头,久久不肯松开,半响,才责怪的道:「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又何必找我来呢?」虽然已经过了百日,但身上终究是戴孝,很是不吉利。
「你我兄弟又何须忌讳这些!」贾敛搥了牛继宗胸膛一拳。
牛继宗双眼微红。
贾敛假装看不到他红眼的样子,「今天你和我哥哥得担任我的有司。」冠礼之上,共有有司三人。有司者,即为冠者托盘准备所加之冠的人,可选好友、兄弟姐妹等为人选。
牛继宗心里明了贾敛这是助他立威,兄弟之间不用多言,只狠狠地点头,「兄弟谢了,哥哥我承你的情。」
自从牛金去了,刚开始那一个月,平常往来的人家还是如往日般相处。然而,之后镇国公府的产业都被其他人不着痕迹地打压、捣乱。从前牛金在世时,有好处总是第一个先拿,虽然得罪太多人,但凭他的本事和圣眷都守得住。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有的是纯属想要出一口气,但有的却是想要从镇国公府身上咬下一大块肉呢!眼下的镇国公府就是犹如那怀金过闹市的小儿一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算明知对方是故意的,但牛继宗等人也不能做些什么。故意捣乱的,牛继宗还能递帖子给官府或者京营,让人多加巡逻。但是,正当生意上的打压,牛继宗可没法子了,牛金生前在军方的亲信也帮不到什么忙。是以,在黑白两位夫人的示意下,镇国公府很多酒楼、食肆、商铺都转而放租出去,一心守着租金和城外的庄子,待牛继宗日后正式出仕了再找回场子。
「谢个屁!」贾敛故意说得粗俗,「有你这个国公担任替我打下手的有司,我长脸也来不及了!哈哈!看看谁家的冠礼会有国公做有司的!?这件事我能吹嘘一辈子。」
「和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我家哥哥贾赦贾恩侯。」
「行了,不用多言,你家哥哥就是我的兄弟。」牛继宗止住贾敛的话,恭谨地行了一个礼:「继宗见过兄长。」
「这使不得使不得!」受了日后威风八面镇国公的礼,贾赦心里美沾沾的,但脸上却是一脸徨恐。
牛继宗不理会贾赦的推辞,硬是行了一个全礼后,才豪爽地笑道:「日后兄长有何分咐,只管派人去我府上说一声就是。」
「你们在做什么?」
王翊挑开车帘,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师父。」
「王先生。」
「王学士。」
三个称呼代表了三个人的不同身份。
王翊高冷地点头算是回应了。
「你……」在越过府门前,他站在牛继宗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牛继宗满脸涨得通红,以为因着自己戴孝之身,王翊不待见他进府。
「我……」正在牛继宗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自己纯属祝贺贾敛两句,现在就打道回府的时候,王翊说话了。
「几月不见还以为你能够白一点,想不到……你皮肤已经像你老子一般黑的了,现在还穿黑色衣服,你是嫌自己不够长得黑,还是羞于见人,打算黑成一团子别人就看不到你了。」王翊毒舌的道。
「幸好现在是大白天,要是入夜了,我也怕我看不见你,一头撞上了。」王翊表示牛继宗这一身简直是辣眼睛。
牛继宗敢怒而不敢言,不知道王翊是不是从皇上那儿受了气,往他身上发疯,明明从前见面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换着别个敢这样「嘲笑」他,他早已经一拳挥下去了。
「师父。」贾敛惊恐地瞧着牛继宗那张与牛金生得一般大小的拳头。
王翊脸色一变,换回正常云淡风轻的表情。
他中肯的点评道:「脸皮不够厚,手不够黑,也不够混账。你老子的无耻你连一分都未学得上,还需继续修练……」要不是为了称量称量牛继宗,王大学士才不会特地停下脚步,纡尊降贵的指责他。
「换着你老子,我敢说他嫌自己不够长得黑的时候,他就敢一个拳头往我眼睛揍去,好帮我美?黑。要不然就装作哥俩好的,往我背上死里拍去,不拍出个肺痨他都不停下。再不是的话,他也能无耻地表示他穿这一身黑衣服是多么的有威严,显得他如潘安宋玉一般,是我不懂得欣赏他的俊朗。」
顿了一顿,又道:「当然,潘安、宋玉这个名字他是说不出的,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
「啊?」牛继宗、贾敛、贾赦闻言一愣。
「啊什么?你不修练得有你老子三分,日后也是专注混武官那边,别在朝堂上惹事。」言下之意,只要有牛金三分的混涨,你也就够在朝堂上搅风搅雨的了。
「回头让贾敛把我的名帖拿给你。」说罢,他真的不忍直视牛继宗那张大嘴巴的蠢样,先行进府了。
牛继宗合上那血盆大口,不解的问:「这…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贾敛用看傻人有傻福的眼神打量牛继宗,道:「师父的意思是你以后归他罩了,有事就拿他的名帖去耀武扬威。」
虽然对牛继宗来说相识不久,但对贾赦来说,他们之间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上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