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数年, 夷人陆陆续续走出大山。直至现时为止, 走出大山的夷人已多达三十万人口。云南一地, 夷人和汉人混居,再无隔膜,不分你我,不再因种族不同,而有所偏见歧视。
贺齐曾经在云南驻守三年,深知当地汉夷之间的矛盾,而且对夷人厌恶汉人的态度也亲身感受过,是以一直很好奇李敛在会谈那七天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让夷人愿意尝试下山生活。但对于这一个小小的好奇心,李敛一直没有回答,使贺齐很是纳闷。
贺齐仍在揣测会谈那七天究竟发生什么事,而李敛却把思绪放到十年不见的「故人」身上……
那个高大强壮,眼神像是一头野狼似的男人。
一想起呼韩邪,李敛的手就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右腹。当年,他虽然赢了,但也赢得不轻松。就在这个位置,他被呼韩邪捅了一.枪进去,那一.枪让他足足痛了半个月,尤其在回京的那段颠簸不平的路上。要不是回京之时已是数九寒天,不断破裂的伤口恐怕会引发炎症,后果不堪设想。
待得众人各自心里已经有了一套对付匈奴人的方法后,晚宴的时间也快到了。
这时,匈奴一行人在宫人的带领之下入席。
李敛感受到一束炙热的目光向自己投s_h_è 过来,他眉头微微一皱,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那眼神极具侵略x_ing,让人瞬间头皮发麻,就像是一匹饥肠辘辘的饿狼紧紧地盯上了它的猎物似的。
匈奴男人高挺的眉毛扬起唇角,跟李敛打了一个「招呼」,双眼越发的黯黑深邃。
李敛眼神瞬间冷下来。
「太上皇驾到!皇上驾到!」戴权的声音响起,拉响了今晚的盛宴。
殿内的众人纷纷起身,躬身行礼道:「臣等拜见太上皇,拜见皇上。」把旁边的呼韩邪等人站得笔直的身影,显得尤为突出。
李敛深深地蹙眉,他没有上早朝倒是不知道这些匈奴使臣居然敢对太上皇、皇上如此不敬。
「众卿平身。」
有了太上皇这句说话,众人才缓缓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殿上换了另一批新的舞伎,但舞蹈同样精巧、大气,一旁的乐师配合默契地伴奏着。
酒过三巡,朝臣就开试探呼韩邪进京的目的。总不会真的只是闲着无聊来京城数天游,见识一下大周朝的繁华!
李敛实在是忍不住呼韩邪那活像要把他生吞下肚的目光,又想起匈奴人在京城的横行霸道,不禁恶劣的道:「京城居,大不易。京城与Cao原气候相差甚大,大单于不怕有命进京,没命回Cao原吗?」把一句京城因物价,而不易居住意思改为来京城居住要冒生命危险,当中的恶意显而易见。
满堂声响仿佛停了一剎那,太上皇一直泰然沉着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大周百官心跳一停,匈奴人目露凶光。
正当太上皇想要为「不小心」失言的李敛出言,把事情遮掩下去的时候,呼韩邪玩味一笑:「哈哈!十年不见,不想贤弟依旧的快人快语!」笑容爽朗,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之情。
听了他这「宽宏大量」的话,虽然明知不该,但大周君臣都不由得轻呼了一口气。
「一别经年,不知贤弟腹部的伤口还痛吗?」
「早就不痛了,倒是Cao原寒凉,不知道大单于的肩膀在起风下雨的时候,可有不适?」话里含刺。
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一旁听在耳中的大周文武都跟着担惊受怕。
只是…贤弟?这也未免太亲热的吧!
有些心里弯弯道道多的文官一阵狐疑。
太上皇和颜悦色的道:「静涯,大单于远来是客,你该要客气一点。呼韩邪大单于莫要见怪。」无论李敛多少岁,太上皇待他一如初见那四岁稚童般。
对于这一幕,周和帝和臣子们表示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起初,周和帝还会有点吃醋,但被太上皇斜眼,一句你今年多大了成功打击到。慢慢的都无力跟李敛这小子争宠了,他改为把注意力投入自己那三千美人,在她们身上寻求安慰。
这一幕,呼韩邪都看在眼里。
心思转了几转,不动声色的朗声道:「周朝的歌舞虽好,但不及我Cao原的热情奔放。」说罢,拍掌两声,就有一群身姿曼妙的美女,步伐轻盈地走出来。裹在贴身薄纱红裙下的身材凹凸有致,盈盈不足一握的脚踝上佩戴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金铃,跳动间发出清脆的铃声,显得风情万种,勾人入骨。
那惑人的身段,大胆妩媚的风情,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令人不由得失神。
舞毕,一个匈奴使臣站起身,表示这些Cao原美女乃匈奴、突厥、鲜卑和柔然四族特地为周朝皇帝精心准备的礼物。
这个使臣侃侃而谈,大有周和帝不收下这批尤物就是看不起他们四族的意思。
皇上迟疑,眼神不自觉地瞄向太上皇处。
太上皇真的是想不顾仪态翻白眼,他为什么就会有这样的一个蠢儿子的!?
平时也算了,但现在你瞄他什么瞄!?
此时,呼韩邪恰巧瞄到站在周和帝身侧的冯子芝。
一看到这个身穿太监服饰,身材修长高挑,相貌精致却沁着一股透骨冷意的年青太监,呼韩邪双眼一瞇。
「哈哈哈哈!」他突然朗声大笑。
「这批美女虽比不上冯厂公的美貌,但胜在娇柔听话,知情识趣又热情如火。周朝皇帝还是把她们收下吧!就算不收入宫里,当做普通侍候的婢女也好啊!」讽刺冯子芝以色侍人。
呼韩邪这是明罢着的故意挑事。
他深深地记恨着素未谋面的冯子芝。
要知道,当年他本来不用一月就能把左贤王延术的部落吞下,直接登上匈奴大单于之位,集齐各部兵马,挥兵南下攻周。趁着当时周朝诸子叛乱,人心惶惶之际,说不定打下周朝一大片土地后,还有机会带领兵马打进周朝的京城呢!
然而,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死太监除了用各种金银财帛、华服美女收买匈奴各部的首领外,居然派人散布「谣言」!说他觊觎其他部落的地盘,会想方设法弄死其他部落首领,再把自己人扶持上去,不用三四年就吞并那部落的地盘!前右日逐王董木合就是前车之鉴!弄得人心惶惶,其他匈奴部落首领心有芥蒂,暗中支持左贤王延术跟自己对抗,平白多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统一收服匈奴。
三年过后,周朝内部不稳早已平定。新帝坐稳了皇位,还与太上皇父慈子孝,在很多大事上对太上皇更是言听计从。膝下的皇子又未长成,未开始新一轮的储位之争。周朝臣子间都没有什么大的党争,虽然不是亲如一家,但也相安无事。
既然没下手的机会,呼韩邪唯有转移视线,出兵亲自把突厥、鲜卑和柔然给收服了。
「这些番邦女子只懂卖弄姿色,以色侍人。单看她们现在袒胸露背的样子,成何体统!?再说,匈奴女子没有教养,不懂规矩。臣听闻匈奴人有一习俗:哥哥死了,弟弟继承嫂子;父亲死了,儿子继承父亲的妻子。臣不才,私以为把这些…番邦女子留在宫中大为不妥。」冯子芝已经司礼监的掌班太监,对着皇帝、太后、皇后及其他高位官员也有足够的品级自称臣的。
而他这番话也是一绝,明着是否定这些外族美女进宫,实际上却是暗骂呼韩邪没有教养,不知羞耻。
周和帝也有所耳闻,其实不单止匈奴,就是突厥和很多外族都有这个习俗。汉朝的解忧公主嫁给祖孙三代,而隋朝的义成公主就先后嫁父子四人,
想到这里,他脸色突然黑起来。这些不守妇道的番邦女子岂不容易会勾搭上自家儿子、兄弟,甚至父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突然感受到自己头上绿油油一遍。
见周和帝点头同意冯子芝的说话,呼韩邪脸色微沉,跟身边的乌里滚打了个眼色。
乌里滚心领神会,语带威胁的道:「这些美女皆是我大匈奴、突厥、鲜卑和柔然四族费尽心思,精心准备给周朝皇帝的礼物,代表着我们友好之意!若是周朝皇帝不收这份礼物,我等失望之余,她们无法完成使命,恐怕突厥的曷萨那可汗、鲜卑王拓跋翳槐和柔然的婆罗门可汗必然大怒!破坏两邦交好,她们回去的下场凄惨,难逃一死,望周朝皇帝怜悯她们,让她们有生之年能常伴君侧,为君排忧解难。」
潜台词很明显,如果周和帝不收下这些美女,那她们就要死!
周朝皇帝拒收美女也是呼韩邪一早就预计到的情景,这些年来冯子芝派暗子在Cao原上兴风作浪,呼韩邪又何尝没有安c-h-a人手在周朝之内呢!十年间虽然没有进攻周朝,但呼韩邪派来打探消息、收买官员的人不会较冯子芝少。早就听闻这位周朝新帝是个x_ing子宽厚、念旧的,连一个小小的言官都能指着鼻子他骂皇帝失礼,甚至唾沫都飞到他的脸上,他都可以轻松一笑,唾面自干。单从这件事里,呼韩邪就得出这位周朝新帝不管是好面子,还是真正的宅心仁厚,怕是见不得如此标致的美女会无辜而死。
而只要周和帝收下,呼韩邪有的是机会让美女爬上周和帝等人的床笫。
呼韩邪紧紧盯住周和帝的表情,他现在要试一试这位周朝皇帝的成色。
果然,周和帝脸露犹豫之色,心里盘算着匈奴使臣说得这么明显,如果依旧拒绝不收美女,间接害死她们的话,史书上会不会说朕残暴不仁呢?要不…反正宫里大把地方有空位,随便把她们放置在某个宫里打扫就是了?
如果没有太上皇的话,可能呼韩邪的打算就成功的了。
可惜,太上皇仍在。
「使臣莫急。既然这些美人回去后仍然会被你们残忍处死,还不若朕费些功夫。」太上皇虽然退位,但身上的那一股帝王之气仍在,充满威严的道:「李敛听令!」大周朝不接受他人的威胁。
「臣在。」李敛出列,脸容肃穆端正。
「还不给她们一个痛快,让她们免受酷刑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