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记 作者:江亭【完结】(14)

2019-05-20  作者|标签:江亭 甜宠 情投意合 架空

只是梅谷不知道其中原委:“那是神仙的事,还轮不到我们cao心。”

她对神像精巧的工艺惊叹不已,一会儿大着胆子抚摸河神的金瓶,一会儿又用手指蹭蹭衣袖上细致的褶皱,竟然沾了不少金粉下来。被摸的地方即刻掉色,露出里头深深的黄铜。

原来这尊金像里头竟然是铜铸的,并不是对外宣称的纯金铸造,甚至不是包金的,只是在外面喷了一层金色的涂料撒上金粉借此来伪装成纯金铸造。梅谷仔细检验了手上的金粉,露出骇然的表情。

胡不成也看到了掉色的那块地方,瞪大眼睛道:“哎呦,这是什么呀?”

梅谷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你还没明白吗?这不是金的,就是个铜疙瘩,假的!”

“假的,那真的在哪里呢?”

“哪里有什么真的?也不知道主办铸造的僧人从里面偷了多少油水,不会真的想用这种东西蒙混过关吧?哎呀,明天它可是要开封见人的,现在掉了一块儿,这怎么办呀?”

“别慌别慌,我们就当作不知道,明天这东西要搬运来搬运去的,总会有个磕磕碰碰,不一定就是我们弄的呢?况且这指甲盖大小的掉色看不出来的。”

“可……可明天大家都要对着它祭拜的呀。”

“还拜什么?就算我是河神我也瞧不起这玩意儿,说好的金的,嗤,太丢脸了。”

“我是怕,我们这样不会对神仙不尊敬吧?”

胡不成毫不在意地摇头:“也不能算我们最不尊敬,算了算了,没意思了。”

他们将罩着的塑料布重新盖在金像上,梅谷还是心有戚戚。这可算是今年一桩大的丑闻了,河神的金像竟然是个铜的,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祭典的气氛也会被破坏的。思来想去,她还是认为应该三缄其口,反正她和胡不成不说,也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吧?

他们又按照原路返回,竟然也没有被察觉。回到医馆后,胡不成忍不住和贺亭林滔滔不绝地描绘今天的奇遇,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一把,将昏暗的楼梯、漆黑的阁楼说得惊险绝伦,把偷闯禁地说成了与绝境斗法三百回似的。梅谷忍不住在旁边翻白眼,嗤笑了一句傻子就再也听不下去了。贺亭林反倒没有怪罪,只说不允许再有下次。

**

一个星期后的大早,胡家母子与贺亭林便一起乘坐公交车往河堤上游野餐。梅谷因为不方便在外多露脸,怕被认出她长得像已故孟孙芳,所以白天不去,晚上再和他们汇合。

上游等着朝河神上香的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龙,场面颇为壮观。这些人早的凌晨已经来等候,为了争得上第一柱香的机会。往年争抢第一柱香的大战都异常激烈,甚至有打架斗殴的新闻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还有人带着冲天的高香而来,通体鸭黄色,足有男人的手臂那么粗,要一个人扛着才能搬动,据说是上好的檀香,最适合祭拜神仙。一天的祭拜结束,香炉里得收掉好几拨香,就连河水和Cao地都像是染上了香灰的气味。上游的泉口笼罩在袅袅的烟雾里,很有神仙登场的架势,然而是不是真的有神仙降临就另当别论了。

河堤排列的银杏树棵棵笔直挺拔,熟透的金叶贪婪地铺满Cao地,踩上去立刻有稀稀疏疏的声音。叶片被阳光烤干的焦香味比香灰要好闻多了,既温暖又柔和。家眷们多选择在树下的y-in翳里铺上野餐布,既能享受凉风的照拂,又不至于靠近河边把鞋袜打s-hi。

胡妈妈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用脖子上的汗巾擦拭额角,笑道:“你们要是感兴趣还是可以去看看游街的,我在这里守着就好了。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从寺院出发了,要是幸运的话能拿到僧人或者护神童子的幸运符,就当讨个吉利吧。”

胡不成磕着瓜子问:“护神童子是什么?”

“被选出来参加游街的小孩子,帮寺院发幸运符的,只是取个好听的名字罢了。”

“师父不喜欢嘈杂,游街他肯定不会去啦,等会儿给河神上柱香就好。”

“今年的人反倒没有去年多了,这样宽松地野餐舒服多了。”

“妈妈你们晚上要表演什么节目?”

“太极舞啊,你们都去投一票吧,如果拿了第一名还有奖品的。”

“奖品是什么?是奖金吗?”

“奖金倒是不多,大概会有一些零食小玩意儿。”

胡不成高兴地说:“我想吃西瓜冰,晚上我们去吃西瓜冰吧。然后给你拉票。”

他们漫无边际地聊天,先说起游园里那些惯例骗人的娱乐项目,后来又说到烟火的样式一年不如一年。贺亭林难得c-h-a一句嘴,他盘腿坐着,吃一小碟子酒酿花生。胡不成见他心情很好似的,从他的碟子里偷花生来吃。贺亭林干脆把碟子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吃到最后一颗,两个人又同时不伸手了。胡不成灵机一动,拈起花生朝贺亭林说:“啊——”

贺亭林犹豫片刻,竟然张开口让他喂进嘴里。胡不成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的嘴唇,上头滑腻腻的沾着米酒的液珠,把手缩回来的时候他倒是先脸红了。

太阳快到头顶的时候,游街的队伍才从远处慢慢靠近。远看好长一条花团锦簇的色带被人群拥着飘来,先听到抑扬顿挫的奏乐,那是由最前面二十个人组成的乐队,跟着用小车拉的两面红色大鼓,穿了传统民族服装的男人敲鼓,鼓声振振。队伍里还有托着玉瓶洒水的女孩子、端着祭品的僧人、念经的僧人、发幸运符的护神童子、抬着载了神像轿子的轿夫、举着彩旗飘带的人等。神像轿子三面用白色的纱幔遮着,只有正面才能看到河神的金身。

三人等到下午人潮渐渐退去才动身前往祭拜。胡不成对拜神不感兴趣,但是胡妈妈坚持要到河神面前磕头上香,做儿子的只有陪着母亲去。越是靠近祭台,香火味就越浓,熏得胡不成头晕眼花。神仙闻到香火就仿佛猫咪闻到了猫薄荷的味道一样敏感,尽管胡不成已经没了仙骨,本能到底没有完全消失。他被熏得两颊通红沉醉,一副飘飘然的样子,走路迷迷糊糊、如行云端,差点让石阶绊倒了。贺亭林伸手搀了一把,问道——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中午闹得也太厉害了。”

胡不成摆手摇头,打了个喷嚏:“不是……我是……香灰过敏。”

贺亭林皱眉,还没听过这么个病症:“那不如不去了,你在这里呆着,我陪令堂去。”

“不行,那怎么好意思呢,我没事。”

他好不容易挨到了祭台。那金像确实是昨天看到的铜疙瘩,只是从香炉到放置神像的祭台至少隔了五米远,小小的金像被簇拥在五彩斑斓的莲花灯中,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擦掉的色块。

胡不成斜乜发黄的蒲团,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前他好歹也是天庭的二太子,这些小神小怪的见了他哪有不低头行礼的呢?现在反而要他来下跪磕头,谁还不能要点面子了?眼前的蒲团是铁证如山,他胡不成已经堕落成穷蹦跶的普通人,头上三尺的神明哪里会管他以前是不是也是个神仙呢?这些神仙还真是残酷又不讲世情。

忽然他感到有人牵住他的手,贺亭林温和地将他拉到身边一起跪下,说道——

“我在氓川没有什么亲友,幸亏你和梅谷帮忙,邻里也宽宥友善,才能在这里有一块立足之地。学医看病这么多年,我对医者之道还在不断探求,我的医术也是有限的,然而世上总会有无穷尽的病患与不可解的难题,我自知能做到的很微薄,所以经常会觉得不安。以后也还要请你们多关照打点,协力经营医馆,不然凭借我一个人究竟做不成任何事。在此之上,如果幸运还能得到神仙照拂,就当是我的功德吧。”

胡不成听了这番话很吃惊,贺亭林倒像完全不在意神仙的照拂。明明是来拜神,重点却说让胡不成与梅谷多照应,神仙反倒在其次了。那他干什么来拜神?

胡不成不信神仙,是因为他自己原来就是个神仙,以他对神仙的了解,香火绝不是神仙最在意的东西,当然也就不能指望靠香火得到神仙的照拂。但贺亭林为什么不相信神仙呢?是因为常年行医已经看淡生老病死,所以对唯心之流已经不屑一顾了吗?

“师父,你觉得自己的功德不够所以得不到神仙的照拂吗?”

“神仙的事情,我们人类可能说了不算。”

“那你也没有任何愿望吗?”

“有。”

“是什么?”

“不可说。”

胡不成有点失落:“要不然,我把我的愿望说给你听,你也把你的说给我听,我们交换,怎么样?我许的愿是我妈晚上的舞蹈比赛能拿冠军,我看过她们的彩排,挺不错的。我觉得第一名没问题。”他直接就把愿望说出来了,逼得贺亭林不说好像还不行了。

贺亭林微笑:“那我就希望你的愿望能成真吧。”

胡不成以为他在哄自己,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贺医生呀,没想到你一个正经人也有不说正经的话的时候。贺亭林愿意哄他,他也是高兴的,也许是被香灰熏得神智有些不清楚,他喜不自禁地踮起脚在贺亭林脸蛋上亲了一口。

贺亭林的右侧脸颊被他嘬出一块s-hi漉漉的水痕,感觉有点凉又有点滑腻。贺亭林很吃惊,用诧异的目光看胡不成。胡不成心里一咯噔,得意忘形来不及挽回了,但他胜在脸皮奇厚,这么被看着索x_ing装作扭捏害羞的样子,也不说话,反倒像他被轻薄了的样子。

两个人心思各异地在河堤下与胡妈妈汇合。梅谷也来了,她一眼瞧出了端倪,调侃——

“这是怎么了?见个神仙两个人都面色红润,难不成神仙显灵了吗?”

师徒俩竟然口径一致地答:“香灰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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