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记 作者:江亭【完结】(4)

2019-05-20  作者|标签:江亭 甜宠 情投意合 架空

梅谷抱怨:“迟到本来就是他的错嘛。”

胡不成很愧疚:“师父,没关系,我不吃了。小梅姐说得对,迟到的确是我的错。”

但是红烧r_ou_闻起来太香了,他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地叫。梅谷一个转身就噗嗤笑出来,把装好饭的碗呛地放在桌子上:“吃吧吃吧,你师父不舍得你,我哪里有胆子让你饿。”

胡不成看看她,又看看贺亭林。贺亭林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发出声音,一手拿筷子,一手端着碗,细嚼慢咽地吃,仪态端正,目不斜视,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胡不成心想,他虽然个x_ing严正,但对自己人总是很好,真是个让人有安全感的上司和前辈。

趁着打扫书房的时候,胡不成好奇地偷偷问贺亭林——

“师父,你以前是不是家里很有钱?”

“为什么这么问?”

“看上去像。”古人说得好,礼教高必然门第高。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学医?”

“因缘际会。”

胡不成把他当成一个闷葫芦,什么话都往里面倒:“我跟你说,我妈以前是不相信中医的。她三表哥的二婶家儿媳妇的小女儿就是看中医看出问题了,小孩子三岁的时候发高烧,当妈的一定要看中医,喝了三天药病情不减反而更厉害了,最少染上急x_ing肺炎也没来得及救回来。所以听了这件事,我妈看病都直接上公立大医院拿西药吃。

我那天听到她在打电话,她们练太极的小姐妹一起在夸你:‘贺医生好潇洒,多看两眼就病好啦,省了拿药的钱呢’,啧啧,女人老是说男人不靠谱啦单纯啦,她们还不是也一样嘛,要是真花痴还好呢,都是假风流。”

贺亭林端正地坐在他旁边,手里翻着一本针灸图,并不搭话。

“我的意思是师父你影响力很大啦。你跟我妈说要多运动她最近就喜欢上练太极了,明显精神好很多。她们小姐妹们有个太极小组,每天早上到烈士陵园的广场上做早cao,还像模像样买了一套衣服,头发扎成道士的样子。那天我发现小梅姐也有一套太极服,真的有用吗?”

“但凡运动对于强身健体总有一定效果。”

“师父,你和小梅姐是怎么认识的?”

“她来应聘,我看合适就留用了。”

胡不成心想,梅谷多能干多有本事,这说明贺亭林还是有识人能力的,既然如此,他怎么就看上了自己呢?他还想再多问几句,这次轮到贺亭林先开口——

“昨天让你看的脏腑概论,能记下来了吗?”

“嗯……看了一点……”

“好,那我问你,《类经图翼》上说心的位置具体在什么地方?”

胡不成支支吾吾:“心……心在……”

贺亭林抬起眼看他。胡不成本来就紧张,被他看得更慌了,脑子里成了一片混沌。只见贺亭林微微一笑,抬起手按在他的胸口,那只手的手心是凉的,像清晨的冷露点在心口,刚接触又化开了,胡不成生生打了个颤,汗珠直流,话都卡在喉咙里。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肺……肺管之下……”

手又往下移,“这里呢?”

“是……隔膜……隔膜之上……”

另外一只手绕到背后,顺着脊椎摸到一处停下:“嗯?”

“附着……脊之……脊之第五椎……”

两只手立刻撤了,做师父的满意地点头:“不错。”

胡不成心跳急躁,刚刚被摸过的地方全都血脉沸腾。只见贺亭林已经变脸似的收回了笑容,又是一副正经的老师模样。一物降一物,从来口齿伶俐的胡不成也有结巴的一天。

“下一个,宣明五气讲‘心主神志’,有什么理论依据?”

这是综合论述题,一道起码二十分。胡不成竟然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不急,慢慢想。晚饭之前能答上来就好。”说完,又去翻书了。

胡不成手上没有现成能翻的书,又没来得及做小抄,只能去找梅谷接头。梅谷在院子里晒药材,走廊上铺了一地的苇席,苍术、玉竹、当归、附子撒得密密麻麻。梅谷手里拿着一只簸箕,细细筛着里头的灰。胡不成去冰箱里拿出两支汽水,递给她一支:“喏,书房弄好了。”

“我不喝,你喝吧。一会儿帮我把东西收了就没什么事了。”梅谷说。

胡不成见她暴晒在太阳底下,额头竟然也没有汗,问:“你不热吗?”

梅谷摇头:“还好,我不怕热。”

胡不成又说:“师父问我,心主神志是什么理论依据,我该怎么答啊?”

“书上不是讲明白了吗?你又没记功课?”

“那么大段大段的谁记得下来?”

“那我也不能告诉你,你自己想,要不然下次还不记得。”

胡不成愁眉苦脸:“你给我几个关键词提醒也好啊。”

梅谷反问他:“你觉得心为什么能主掌神志呢?”

胡不成怔忪。梅谷停下手里的活,进一步问:“换一个问法,心脏是人类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心脏的感觉,你觉得是什么样子的?”

**

这个答案到了晚饭的时候胡不成还是没有想出来。他摸摸自己被贺亭林捂热的胸腔,心脏的跳动沉稳有序。如果不是贺亭林的这个问题,他也不会刻意体会自己的心跳,谁的心脏正常跳动的时候都是没有特别感觉的。

胡不成不习惯用脑袋处理复杂问题,于是索x_ing把问题干脆丢在另一边,祈祷贺亭林干脆把这个问题忘掉,等打扫结束他就偷偷溜回家翻书做小抄,明天再答也不迟。

果然贺亭林像是把这个问题忘了,吃了饭也没再发问先回书房。胡不成趁机溜出餐厅,从后院走廊出去,悄不声把门关上。刚要拉门门角撞到了个东西咔哒一声,胡不成及时收了手,探头往里瞥了一眼,是角落里一只木龛。它不起眼地藏在三角形的y-in影里。因为被门角推了一下,有香灰洒了出来,袅袅的香味闻上去还很新鲜,是还没有烧完的香。

胡不成生来就是神仙,在天庭好歹也住了十来年,连人间都已经开始有了供奉他的小土庙,虽然香火不多,但是做神仙对香火的敏感度是从小熏陶到大的。品质好的香一般用檀木或者松木制成,闻起来清雅干洌、曼妙迷离,连神仙也如痴如醉。普通的细香大多用榆木皮或农作物做成,味道明显发涩不纯正。这笼木龛里用的是上等的松香,胡不成一闻立刻高兴起来。

他脑海里出现贺亭林威严的面容,倒是觉得这个人很合适沾染香灰,如果哪天不做医生了,出现在庙宇里也不会让人奇怪。只是这样的人心里会住着哪位神仙呢?

不怪胡不成好奇。神仙之间最经常讨论的就是哪家的香火供奉最多啦、谁家的庙宇又大又气派啦、谁家又新盖了庙宇啦,香火多的神仙会更加自信,关于香火的花边新闻永远能够引起神仙的注意力。胡不成的好奇可以说是神仙天生而来的竞争意识。他见后院没有人,就挪近了两步俯身偷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吓得他差点踉跄跌在地上。

那根本不是什么神龛,里头也没有神仙,而是个祭奠悼亡的牌位!

牌位不大,小字写着“故孟氏孙芳之位”。木牌下压着一只盒子,前有一鼎香炉,两边各c-h-a一只招魂幡。胡不成按着胸口喘上来两口气。这牌位写得奇奇怪怪,既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写牌位的是谁。按理说,悼亡立牌,应当是亡者的亲人,如果写有“祖考”、“先妣”,那就是儿女为父母立的,如果是写“先室”,那就是丈夫给妻子立的,以此类推。这里只有一个“故”字,即立牌位的人跟死者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为什么要为人立牌呢?还要烧这么好的香?这个孟孙芳又是谁?

胡不成在心里盘算,立牌位的人应该是贺亭林了。这是他的地方,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家里有个死人的牌位,那也太荒唐了。而这个孟孙芳,名字看上去是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之前在这座宅子里因为未婚夫自杀的那个女人。贺亭林为她立牌位,还请了招魂幡,是想要镇住亡者的鬼魂,不让她闹事为恶吗?他不是不怕鬼吗?

他想得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这时已经站了个人。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吓得大叫一声:“啊啊啊啊——”

那个人也跟着尖叫:“啊啊啊啊——”

两个人抱成一团,哆哆嗦嗦,慌张警惕地四周查看,终于目光对上了,胡不成又叫:“啊啊啊啊——”他用屁股往后蹭了两步:“小梅姐……你什么时候……”

梅谷按着胸口喘气:“我看你偷偷摸摸蹲在这里,干什么呢?吓我一大跳。”

“我我我……”

“你什么你?吃了饭也不打声招呼就溜没影了,又折腾什么去了?”

“没有没有,这里……我看见这里有个牌位……”

梅谷听到牌位,调侃道:“就是牌位嘛,你怕鬼呀?”

言下之意,我早就知道啦。

胡不成撇了一眼招魂幡,心有戚戚。他怕鬼,没人说神仙就不能怕鬼不是吗?人还怕蟑螂呢!即使知道这是比自己低等很多的生物,也没有能力和自己相抗衡,但只要见到,恐惧还是会油然而生。这种生理x_ing的现象是不能抗拒的。何况,他现在不是神仙了,还不能怕怕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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