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亓官晏又转头看了看顾琊,却见顾琊的胸口已经晕开了一团新的血来,一枚铁钉刺在胸口,扎得极深。
顾琊抿着嘴唇咽下了一口血水,把流云从那人的胸口拔了出来,而后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直接便跪了下去,将流云直直的c-h-a在地上,整个人都倚在了剑身上,这才没有使自己直接倒在了地上。
亓官晏大惊,连忙跪在了他旁边,一手扶住顾琊的背,另一手穿过了顾琊的腋下轻轻抚上顾琊的胸口:“庄主!你没事吧!你别吓我!”顾琊的脸色惨白,嘴唇上也一丝血丝也无,额上俱是细密的冷汗,他没有开口,只微微摇了摇头。
那浓妆艳抹的男人亓官晏是知道的,在江湖名士录上也有排名,排在八十名,人称“生死自如”的丁乞,那男人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做的都是些亡命的生意,他有两个绝活儿,一个是能摈气,旁人察觉不到那里有个活人,另一个是他的独门暗器“鬼神钉”据说钉上有剧毒,除了他以外旁人再无解药。因着这两项绝活实在太适合暗杀,他在江湖上干的便是杀人的行当,如今竟然是接了顾琊的命,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江湖上不少人都是混一口杀手饭吃,只要价格给的合理,他们都很乐意接单,但是这些人也有自己的规矩,江湖上传统的“三不接”指的是朝中三品不接、家财三万不接、江湖名士录三十不接,虽说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恐怕是丁乞觉得干完这一票自己便能金盆洗手了。可笑如今他虽伤了顾琊,不过自己也没命再花那些银子了。
亓官晏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院子还未搜查,顾琊却是动一步都很困难,自己又不能将顾琊抗抱着回去,一是怕顾琊牵扯了伤口,二是亓官晏的体力也不允许。他只好抱住了顾琊的背,把顾琊压在流云上的力气转移一些到自己身上,不然一会儿顾琊脱力,万一直接砸在了地上,胸口那枚铁钉能瞬时便要了顾琊的命。
顾琊看上去长亭玉立,真的架在身上却沉得不行,还好亓官晏已经跪在了地上,不然怕是也支撑不住。
颜修文带着人手风风火火赶到小院子的时候便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外头的院子里躺着好几具尸体,地上全是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厢房的门大敞着,一眼便能看到跪在地上抱着顾琊的亓官晏,他们的左前方也有一具尸体,脚边俱是鲜血,漫了一地。
“庄主!”颜修文失声惊呼,他看不清顾琊的脸,还当是顾琊已经死了。
亓官晏听到这一声才看了过来,欣喜的恍若要掉下眼泪来:“颜大夫!你快来!颜大夫!”颜修文听他这般叫喊便知顾琊十之八九还未断气,连忙绕过一地的尸体跑了过来:“晏公子,这又是如何了!怎么会这样!”
亓官晏把顾琊往颜修文的怀里推了推,顾琊还有些不乐意,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太差,轻而易举的就被亓官晏推了过去:“颜大夫!你快瞧瞧,庄主的伤!是丁乞的铁钉,在胸口,先前肩上还给刺了一剑!”
颜修文一听也是吓了一跳,丁乞在江湖上的名头也很是响亮,他看了看顾琊胸口的铁钉,皱着眉头道:“在这里恐怕不好治,得要回去再说了……到底是怎么了!阜阳城的管事突然来找我,说是这个小院子的人早上没去送消息,似乎有些不对,我立刻便带着人赶了过来,不料还是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亓官晏简单的讲了一下他与顾琊在这院子里的遭遇,而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快请人把剩下的几个箱子打开,许是流云山庄弟子们的尸体。”那个开着盖的箱子里躺着的既然是活人,那剩下的几个箱子里躺着的便就是死人了。
颜修文带来的人把那些箱子分别挪开,打开一看,除却丁乞的那个,每个箱子里都有一具尸体,果然是被杀害了没有多久的流云山庄的弟子。
颜修文似是有些不忍心,低下头对身边的门生道:“都带回去好生安葬了吧。”又转头看向了亓官晏:“我们先回布庄上,庄主的伤不能拖着。”亓官晏连忙点了点头,上前扶着顾琊站了起来,而后与颜修文一左一右的把他架了起来。
走出房门的时候,亓官晏回头看了一眼。
屋内一共有六个箱子。
“怎么了?”颜修文转头问他。
亓官晏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许是我多虑了。”
颜修文转头又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哪里出了问题,而后对亓官晏说道:“你也别想的太多,一会儿我再让弟子来看看,主要是庄主非要自个儿来,这才遭了人暗算,那人恐怕也是谋划了许久,还特意让丁乞埋伏在这里,用心良苦。”他的话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颜修文的脾气好,从不轻易发怒,如今动了三分怒气,便叫人有些压抑起来。
亓官晏叹了口气道:“是我的错,若非我去伸手开那箱子,庄主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颜修文原本心里对他有些怒气,但其实心里也知道不能算是他的错,如今又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便更加心软起来,安慰道:“丁乞的摈息之功大家都知道,连武林高手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躺在那箱子里,你怎么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庄主受这伤还能救上一救,他修习流云剑法多年,自有天罡之气护体,若是你中了,恐怕立刻便会毙命。”
亓官晏的情绪很是低落,只勉强笑了笑,也不答话,问道:“传言那丁乞的毒除了他自己无人可医,颜大夫有把握么?”
颜修文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丁乞在江湖上出道也不是一两年了,既然敢号称“无人可解”那一定有他骄傲着的地方,再则,这毒的名号被叫了这么多年,的确没有听到谁说自己能解此毒的,若是有人解了此毒,肯定是要大肆宣扬的,一是证明自己医术高明,二也能使自己名声大噪,从中捞些好处,这几十年来却没人站出来说过,想来丁乞有些真本事。
虽然这么想着,颜修文还是安慰道:“你莫要想太多了,世上只要是毒,总有能解的法子,主要是看有没有人能够调的出来。……庄主不会有事的。”
第31章 三十一
流云山庄在阜阳城做的便是布庄生意,布庄子占地极大,里头还有不少空着的院子,如今正好给顾琊和林轩修养用。林轩看到顾琊回来时的模样差点吓晕过去,顾琊自小便是武学奇才,从没受过什么严重的伤,遑论这一身白衣几乎是要被血染红的模样了。
“颜大夫?”林轩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颜修文搭着顾琊的手腕替他把脉,丁乞的毒的确非常特殊,他只能暂时将那毒压制下去,若是想要根除,想来是要回流云山庄才能慢慢解了。
“替我去抓药吧。”颜修文开了张方子,递给了林轩:“这些药抓回来,你亲手熬,如今的阜阳城也不太平,庄主又折腾成了这样,实在叫人忧心。”林轩便点了点头,拿着方子转身出门了。
一出房门便看到亓官晏坐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依靠着树干,抬头看着天上。
“夫人。”林轩喊了一声:“做什么呢?”
亓官晏突然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林轩捏了捏药方,慢慢走了过去:“夫人?”“别叫我夫人……”亓官晏对这个称呼尚不能接受:“林管事,我问你一个事儿,你要是知道就跟我说,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成么?”
林轩点了点头道:“成,你问就是了。”
亓官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们到阜阳城的事情,江姑娘知道么?”林轩一愣,反问道:“怎么了?”亓官晏笑了笑,胡诌道:“我们这儿你和颜大夫的身手都比不上江姑娘么,而且我又不会武,自然担心的很。”
林轩无奈的看着他:“你怎么这么胆小?我和颜大夫一定保得住你的安全……百龄么,当然知道我们来阜阳城啊,一开始不就说,她回去拿藏宝图,我们去荥阳的么?我现在也只能走走路,而且还不能久站,肯定是赶不了路的,自然会在阜阳城歇脚的么。”
亓官晏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林轩看不得他这副模样,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么?百龄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么?”亓官晏笑道:“没有没有,我不过是担心自己的武学不到家,拖了你们后腿。”
林轩心思单纯的很,听他这么一说也很是无奈,只好摇了摇头道:“你别出去乱跑就是了,这布庄子是流云山庄的,你看里头的伙计普普通通的模样,实际上都是练家子,随便哪个都比你要强……我不同你说了,颜大夫要我去抓药呢。”
亓官晏应了一声:“那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林轩摇了摇头,似是嫌弃亓官晏如今的模样,顾琊不过受了伤,这人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却听亓官晏在后面又突然出声问了句:“林管事,和江姑娘?”
林轩步下一顿,转头看他,脸上竟是有了一点点的红:“什么?”
亓官晏得了答案,也不再追问,只笑道:“还未成亲,就被以后的媳妇儿吃的死死的么?是不是连日程安排都要一一上报啊?”林轩被人戳中了心事,哪里还顾得上亓官晏话里的试探之意,只答道:“我受伤颇重,怕她担心么!什么以后的媳妇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亓官晏无奈,只好赔笑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管事莫怪,快去抓药吧,免得一会儿颜大夫等急了。”
林轩又瞪了他一眼,便一手捂着自己腰上伤的最重的部分,一手捏着药方子,一瘸一拐的去抓药了。亓官晏又坐在树下抬头看起了天空来,白云浮在青穹之上,连绵成了一片,似乎一望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