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想过,我到底有哪里不如黄素,论家室,我是一国的储君,论品行,我待人恭谨有礼,论感情,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论容貌,我比他不差,更何况他和你这般相像,你看也看腻了。”
会这么自称自赞的,也只有番邦人了。
黄庭虽然另有定论,却道:“伊兄,我们只是没有缘分。我遇到他在先。”
伊昔摇了摇头:“其实越是在一起长大,就越难产生爱情。我便是不明白,他在你面前已没了神秘的面纱,为何你还会对他念念不舍?”
“伊兄,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黄庭只能这么安慰。
伊昔却是完全没听进去:“我错了,我当初不该找你学中原话的。”
“伊兄,见谅。”黄素十分愧疚。若不是当初教他中原话时十分亲近,或许伊昔早就忘记自己,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自己。
“我应该学武功才是。”
“……”
“赴宴那天晚上,我原想随黄素一同去找你,却是三拳两脚就被人打倒……”伊昔摇了摇头,“当真是不堪回首。”
“伊兄,你有你的长处,不必妄自菲薄。”
伊昔怅然叹息,看他注视自己,不由轻握住他的手:“庭儿,你跟我说话的样子,这么谦逊儒雅,就连天上的星辰都只是你的光辉,我忍不住再一次坠入你的星海里。”
“伊兄……”黄庭从未听过这般热烈的话语,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又十分不忍。
“想要坠海你就坠吧,做甚要对我哥哥拉拉扯扯?”黄素不知从何处疾步而出,一拳打在伊昔的胸口上,伊昔猝不及防,惨叫一声,上半身往后仰去,黄素伸脚一带,反手一掌,击在他身上,伊昔的身躯登时飞出栏杆。
坠入海中时,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你做什么?”黄庭大急。
“我早就告诉他了,他敢碰你一下,我就揍他一顿。”黄素一手提着食盒,面色y-in沉。
“你揍他就揍他,做甚把他弄海里去?他又不会水!”黄庭也无暇教训弟弟,连忙让人下海救人。
黄素满心都是妒意,几乎脱口而出“死就死好了,你这么紧张他做甚。”但看到黄庭忧急的模样,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好不容易将人救上来,伊昔已是喝了一肚子海水,昏迷不醒。黄庭忙让人将他肚子里的水倒出,扶他去歇息。
黄庭虽然担心,但并没有亲力亲为,而是让水手中比较有经验的人去做,并不像他落水时,黄庭亲自跳入海中寻他。
黄素安心了许多,看到黄庭面上的怒意不减,不由心里发虚,将手里提着的食盒递过来:“哥哥,你不是说饿了吗,吃饭吧。”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哥,我错了,你就吃一点吧。”黄素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黄庭也不想和他吵架,叹了一口气。
黄素以前虽然有些孤僻,除了自己之外,很少搭理旁人,但并不像现在戾气这么重。
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始于自己对他说,两人不是亲兄弟。
一瞬间失去至亲的滋味想必难以忍受,更难忍受的是,自己一直在骗他,让他毫无安全感。如今虽然靠爱情维系彼此的关系,但爱情毕竟不像亲情那么稳定。
黄庭的语气缓和了些:“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便罢了。过来,扶我一把,我累了。”
“好!”黄素的眼睛晶亮地发出光芒,仿佛闪烁着无数喜悦,他将食盒交到黄庭手中,黄庭一愣,却也接住了,正要询问时,黄素已将他横抱起来。
黄庭吓了一跳,连忙用另一只手勾住他肩膀:“你做什么?”
“哥哥不要乱动哦,要是摔下来,屁股摔成两半,我会心疼的。”
“闭嘴,也不怕被别人听到。”
“别人听到有什么不好?我巴不得所有人都听到。”
“你还说!”
两人小声拌着嘴,就这么回了房。
第二十章
经此一事,黄庭自然是再也不敢出门,唯恐遇到伊昔,徒增尴尬。
船停靠吕宋时,伊昔依依不舍,但因有黄素冷着脸在旁,他自然不敢动手动脚,只对着黄庭道:“此次回去,我必苦练击剑之术。反正按照中原的礼法,你们不能成亲,待我学剑有成时,会回来的。”
黄庭还没回答,黄素已冷冷道:“愚兄弟必将扫榻相迎。”
这句话虽然仍旧火气很大,但好歹有些礼数,黄庭便也没阻止,只拱手行礼道:“后会有期。”
伊昔满怀失望地下船后,黄庭收回目光。
黄素道:“哥哥,反正在这里没事,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姓周的死了没?”
“当年周伯伯还只是四十许人,如今他也不会很老,想来还是健在的。”
“既然还活着,我们蒙着脸,去打他一顿如何?”
“不好。”
“姓周的也没什么本事,我们其实不必怕他。”
“三年前,他把他的女儿送进宫做了吕宋皇妃,若是对周家下手,难免惹上麻烦,以后我们就不好再来吕宋了。但我们若是只揍他一顿,又太辛苦了,不值得。”黄庭沉吟一阵,“可以把他唯一的儿子绑上船,让他出钱来赎。”
他也并不是真的能忍得下周传英,只是武功尽失时,对上周传英却没几分把握,如今黄素也有此意的话,却是正好。
黄素呆了一呆:“哥,他儿子也没做错什么,我们就算了吧?”
“既然享用他的不义之财,就应该承受后果,受点虚惊算什么,就当是磨练了。”
兄弟两人少年时颇多波折,又在龙宫岛待过,都算不上良善。黄素还好些,只要不是真正大j-ian大恶,看不顺眼的人也只是顺手打一顿,相比起来,黄庭更加不择手段,若不是熟悉的人,恐怕他真的不介意伊昔的死活。对于绑架勒索,更当是喝水吃饭一般容易。
+++++
两人在吕宋港口停泊,黄素潜入周府,黄庭带人在外面接应。
吕宋国中没什么武林高手,周府中的好手更是一只手数得过来,以黄素的武功进入周府,如入无人之境。不用多时就提了一个大布袋,从周府中跃出。
少年时费尽千辛万苦也难以逃脱的牢笼,如今已是出入随心。
周传英虽然家中妻妾无数,但儿子却只有这一个。老来得子,自然视作心头r_ou_一般。
周天赐年约七、八岁,一看到众人蒙面,说话又是恶狠狠的,当下只会哭,连话也不会说了。
虽说这是个偏僻的废弃宅院,平常不会有人来,但这么吵吵闹闹的也实在烦人,黄素便点了他的x_u_e道。
在掳人时黄素留了字条,要四千两足赤黄金和两万两白银,装在一辆马车上,马车停在指定的地方,凑不齐钱就直接杀人。
不要银票,自然是担心周传英在银票上做记号。
周传英先是报官,官府来人后,疑是家中有j-ian细,缉捕了一干奴仆女婢,用刑后仍然问不出什么来,但家中仍然每夜出现字条,字条上带着血迹,让周传英不要拖延时间。
周传英惊怒交集,却是万分无奈,只好去筹钱。这笔钱并不算多,周传英拖延时间只不过是舍不得罢了。
约定的时间已到,整车的黄金白银堆在马车上,几乎要晃瞎人眼。捕快和周府的家丁埋伏在马车四周,只待有人来取,即刻便上前缉拿。
约定的时间过了一个时辰,家丁不敢说什么,捕快们却是颇有怨言。
正在这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白衣人影仿佛白鹤一般,疾掠而至,竟不知他从何处而来。这白衣人顺手给了马一鞭子,便入了车厢中,打开车厢后门,将装满白银的箱子打开,随手抓了一把五两重的碎银,便往地上洒去,粗着嗓子道:“撒银子了,快来拿啊!”
众人等了许久,没想到等来这么一个结局,目瞪口呆片刻,捕头反应得却是极快:“贼人出现了,还不随我上前拿人?”
他冲了出去,却是将地上的银两往怀里塞,怀里塞满了,于是只挑金灿灿的金子。
一旦有了带头的人,场面便控制不住了,连家丁也悄悄捡了不少。周传英扯着胡子大喊:“我的钱,我的钱啊!”
他却是不去想,这钱送了出去,自然不能再算是他的了。显然他还指望着擒下贼人,救回儿子,连银子也一分不少地还回来。所以他在马车中混有不少铜钱,证明自己所有的钱财都在上面了,免得旁人见财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