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陆续有一些不会武功的仆从被乱箭s_h_è 中倒下,平九用剑鞘替身边人挡了几下,一跃上去,将最近的两个弩手扯下屋顶。
就近驻扎的焰煌军已经出动了,然而终究不能解燃眉之急,只是周围黑衣人却不知为何,一看平九暴露在视野内,顿时不要命一样的聚集过来追砍,同时面对这么多高手,平九觉得五成内息似乎有些压制不住了。
然而若控制内息,只怕当下就要中箭,遭遇险境,还不如一搏。
平九略一思索,顿时轻功将众人拉开一段距离,见那些人仍跟着冲过来,平九便一边与之纠缠,一边将战局中心偏离出府。
平九没入不远处一片树林,身后追赶人仍不见少,且好似越来越多了。
然后平九停住了,似乎了悟了什么。
他持剑转身,衣袖无风自摆,看着身后几十号人,道,“原来你们此行的目的,是我么?”
话音刚落,对面人已经杀了过来。
平九周身气势陡然拔地而起,目光清傲淡泊,连同九霜剑都微微震颤起了鸣音,他纵步迎击,一招一式如同潮浪激涌,渐渐地,那黑衣人始终突破不了的一个圆圈地面蔓延开了白色的霜花。
明明没有雪,平九眉峰却染上一丝雪意,脸色苍白,剑势不减反涨,周围人已经倒的七七八八了,仅剩的几个也都挂了彩。
可身后仍陆续有人来支援。
只是迟迟不见瑞王的人。
体内气息逆流而上,横冲直撞,平九渐渐开始喘息。
平九抬眼看向对面人,这些人不求生,不怕死,实在是难缠之辈,平九撑着剑在地上,轻嘲的笑了一下,嘴里溢出一丝冰寒的气息,道,“我实在不知道,杀了我,对你们身后的主子会有什么好处。”
一个黑衣人走近,平九体内的寒气已彻底开始反噬,能站着已是勉强,实在无法再去提剑反抗。
他抬头看向天,天这么蓝,好像与十年前没什么分别。
半个时辰前他还在想,若与瑞王坦诚,或许事情会简单很多。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平九觉得很疲惫,疲惫到觉得就算这样被动结束,似乎也不错。
瑞王有那样一双眼,平九闭上眼睛都能在黑暗中描摹出形状。
只是不知若此时平九死去,待若干年后,瑞王又会如何记起他?
又是否,真的会有人记得他?
元阳城,瑞王府内。
辰昱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禀报的人,缓慢的开了口,“什么叫跟丢了?”
身后人齐刷刷的跪下了,迎面那人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道,“禀告王爷,是属下无能,属下本带人支援平大人,却不知从哪冲出来一匹高手将我们各路人马纠缠住,我们摆脱不开,再派人找时……人……人已经……”
辰昱将目光移了一下,为首那人立刻低下头去,不再继续说话。
这时伊尔远推门进来,见屋里气氛跌倒了冰点,开口道,“哟,发这么大脾气,瑞王殿下对平大人果然上心啊。”
辰昱抬手挥散了众人,众人立刻如得了特赦一般急退出去,带屋内仅剩二人时,伊尔远道,“倒是没想到卫王还留了这么一手,只是京都那边如此大费周折要得到这小子,恐怕是他伏人的身份暴露了吧。”
辰昱转过身去,“他是伏人,即使真被俘了,那边也暂且不会杀他。况且以他的功夫,要逃脱并非难事。”
伊尔远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你与这平九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莫非没觉得他有什么异处?”
辰昱背影一顿,陷入短暂的思索,“你指什么?”
伊尔远道,“刚见面那次我便有意让野吉试探一下他的功夫深浅,今日又派野吉去了,他的内息深厚,却避免与人正面交锋,能用的只有不过半的内力,他并非是一再忍让的那种人,却一退再退,似乎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难处。”
辰昱回过身来,“怎么,你觉得他身上有毒?”
伊尔远耸肩,“我知道他是谁的徒弟,这世间有几种毒是他解不了的?除非是那天下没人能解的……而这天下无解之毒,算来算去,也不过那么几样。”
伊尔远玩味的看着辰昱,“需要用深厚的内功压制着,又不是即时致死的,漫长的折磨着,一点一点蚀咬骨髓,除了你们北青帝王家的至寒蛊,我实在是天下找不出第二家了。”
辰昱站在原地,却忽然想起他从未仔细看过平九左手的掌心。
即使是伏人的身份暴露了,平九也从未告诉辰昱身上有寒蛊这件事。
即使平九清楚地知道,这世上,或许只有瑞王,才救的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 =最近考试太多,一直没更orz
第28章 第 28 章
黑暗中有很多人在呼唤他。
陆秋鸿?
陆秋鸿?
平九向前看,又回过头,黑暗中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声音仍然在环绕。
陆秋鸿?
陆秋鸿?
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声音,在那个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中脱颖而出。
平九?
平九认识这个声音,世界突然有了刺眼的光,一片白茫茫的海洋。下意识遮住双眼,平九向前望去。
那个声音的主人站在光芒的尽头,那里红帐漫漫,灯火通明,似乎是一个寻常又危险的夜晚,那人五官模糊,却轮廓清晰,他猛地伸手钳住平九的肩膀,力道之大竟让平九有一种骨头裂开的错觉。
“看着我!”有人在说话,周围一片火热和晕眩。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平九醒了,半睁开眼,眼前y-in暗潮s-hi。
紧接着一股剧烈的疼痛直冲上来,平九顿时眼前一黑,片刻后眼前才又缓过来微弱的光。
平九的肩胛骨被两条细长的铁钩整个穿过去,封住了全身的经脉,也暂缓住了寒蛊的发作。平九无意识痉挛了一下,带动铁链细微晃动,那伤口里的钩子跟着搅晃了一下,不多时额头就逼出了冷汗。
大概有很多年没遭过这种罪了。
平九的头有些昏沉,过度疼痛让他手脚使不上力气,周身很冷,逼得骨头都发麻了。平九半带嘲讽的想,真说不上是此时这样活着好些,还是刚刚就那么死了好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铁窗投进的光亮忽然闪动过几个黑影。
铁链碰撞的声音响了几下,门跟着开了。
平九半抬起眼,逆着光见两三个人影走进来,其中一人自若的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另两人随着站在他身后。
有段时间没适应光,平九虚了虚眼,仍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铁钩稍一牵动便痛及全身,平九皱了皱眉,索x_ing闭上眼。
对面那人先开了口,“你倒是沉得住气。”
这嗓音轻重适当,带着上位者常有的漫不经心,听来竟与辰昱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人的语调沙哑却不醇厚,说话气息虚浮,似乎也是身体有恙。
平九不予回答,那人走过来,伸手沾了点平九的血迹,指腹一揉在鼻息间嗅了一嗅,对身后人道,“这伏人的血当真神奇,不仅气味特殊,更谣传能解百毒,只是不知这垂死之人的血,还有没有传言中那么中用了。”
平九睁开眼,看清楚了面前人的容貌,这人玉冠束发,五官英俊苍白,眉眼上与辰昱又几分相似,只是目光冷傲y-in鸷,是平生不得志又身患隐疾的模样。
平九声音嘶哑的厉害,身上血污十分狼狈,只虚弱的抬眼看了面前人一眼,“殿下身体情况未必见得比我好,何苦来关心我……”
眼前这人正是曾经的太子,如今的安王辰琛,他似乎被触及了什么往事,脸色y-in沉下去,“你以为本王变成这幅鬼样子,是拜谁所赐?”
说着,他又冷冷笑了,“可我总归是比你好的,你难道不想想,如今你的命全然在我手里,我又为什么放你活到现在?”
平九咳了一下,一丝粘稠的血滴落,“……为什么?”
“因为活着的你,远比死了的你有用。”辰琛似乎带了点痛快的看着平九,“你师傅陆一品与薛事安多年交好,难道没人告诉你,他们曾是神机门师兄弟么?百余年前,神机门分为奇门遁甲和蛊虫药理两大支派,后者虽落寞了,可陆一品仍传承自神机门。”
“如今又有谁知道,百余年前的神机门曾隶属于朝廷,是北青开朝皇帝辰朔为了取得皇位一手建立的?就连你身上这个无解的寒蛊,当年也是出自神机门之手。可你知道为何辰始祖一死,神机门的药理派系仿佛人间蒸发,连同着整个神机门消失了?”
辰琛忽然一声大笑,他背过手去,“因为这药理派系的所有药引,都是那些从外面抓来的圈养着的伏人的鲜血啊,辰始祖死前下令将所有伏人剥皮去骨,请全国最好的裁缝来,用伏人少女幼儿最幼嫩的皮肤,做了一卷无字的图纸。”
平九的指尖抖了一下,他睁开眼睛,看着安王,没有愤怒一言不发,却是骇人的冷。
辰琛笑着拍了拍平九的脸,“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来日死得明白些。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你活着?”
他展臂,身后人顺势给他披上斗篷,看着平九忽然蔓延上轻蔑,“你以为,辰昱又为什么要留你在身边,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