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鸿拎着酒坛子又跑了,嘴里应着,“不打紧,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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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平九随着青岳派在宽敞的广场上落了座后,那负责通报的人又继续喊,“落渊派,到!”
这集会本意让大家提前见见面,但也更像是武林大会的一场预热,来了什么人,心中各打的什么小算盘,大家也都彼此心中有个数。
平九落座的位置算是后排,他顺着人群看了一圈,不意外的看见了几个熟面孔,人还是那些人,只是添了许多年轻的新面孔,大抵又是传承更替的一代了。
旁边议论声此起彼伏,细听进去无非多是些八卦秘闻,没什么意思。平九神色闲散,手上把玩着茶杯,前天夜里喝高了,别的人还算能走,方宇鸿基本是被平九和凌越枫俩人抬回去的,第二天早上起来方宇鸿就被他师傅指着鼻子一顿臭骂,今天还在客栈关禁闭没让出来,他的位置自然也给空出来了。
不过这大会的位置也没有那么严格,基本都是一门一派聚在一起,随便落座的,平九坐在青岳派的边角处,旁边空了几个座位,另一边坐着凌越枫,每进来一个门派,这凌越枫就要小声给你嘀咕两句,算是介绍。
待到那通报说到,“影楼,到!”周围的议论声这才明显的大了一倍。
此时平九正略略有些走神,被旁边的凌越枫兴奋地拽着袖子往上扯,“快,快看,这就是影楼楼主吗?”平九这才回了神,无奈道,“在座都是小姑娘跟着激动,你拉扯我做什么?”
只是话音一落,平九手中的动作跟着一顿。
他目力极好,自然一眼便看清了那正处正中央的人的脸,嘴角的微笑便也顿住了。
如初次相见,在深秋的瑞王府西苑乍一抬眼。
那人站在面前冷峻着眼色看他,仿佛落叶震荡空气都划开几道凛冽的口子,初次见面心底便有了这样的震动,延绵至岁月无底的深渊。
这么多年平九心里清楚,他们自那时起便不存在偶遇,辰昱见到他,从不是像表面那样突然出现的,他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这是一个遍布陷阱的局,前后无路,平九也说不上有什么可意外的。
辰昱立在那静看几秒后,在众目睽睽中踏步走来,与平九不同,辰昱即便衣着低调,却一身气势庞然再遮也遮不住,最终走到了平九面前,顺着旁边的空位从容一坐,嗓音一如其风度,道,“三先生,别来无恙了。”
“刷刷刷”立时无数道视线戳在平九身上,青岳派众人被这一坐惊得险些跳脚,旁边的凌越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平九静默片刻,回头,报以礼貌的微笑,“承蒙楼主牵挂,在下不胜惶恐。”
辰昱目光莫测,“先生何必这样客气。”
平九放下茶盏,道,“阁下日理万机,公事繁忙,尚有空来这偏远之处闲逛,是陆某实在没有料到的。”
辰昱沉默一瞬,道,“天下之事皆为公事,我这趟来为的不过一件私事。”
旁边的凌越枫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原来、原来陆先生和楼主是旧识,倒叫人,倒叫人好生意外。陆先生还说、还说没什么……没什么朋友呢……哈哈、哈哈哈……”
辰昱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凌越枫被这一眼看的笑声都卡住了,没由来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却听这位楼主沉缓道,“这位是?”
然后是身旁的陆先生接过话来,“是青岳派的一位小兄弟,此处不便说话,待集会结束,我们出去走走吧。”
楼主视线落回前方,双手从容一握,道,“听你的。”
凌越枫:“……”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结尾处剧情改了,嗯……
第50章 第 50 章
凌越枫觉得最近他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
自那日影楼楼主与陆先生去转了一圈后,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第二天一早,凌越枫照常去叫陆先生下楼吃饭,敲门时还喊着,“陆先生,起了吗?”结果没敲几下,门开了,那相传最最神秘的影楼楼主就站在门里,身上只白色里衣随意搭了件外衫,领口还微微敞着,问他,“有事么?”
凌越枫那一瞬间的表情大概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敲错了门。
只不过片刻后陆先生也走出来了,对凌越枫道,“凌兄,在下今日屋里来了客人,就先不去了。”
客人?
凌越枫收敛了一下表情,尴尬的点头走了之后,心里麻木的想,这两个人衣衫不整明显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哪里像是来做客的……
之后凌越枫一路走下去,向店里打听了,才知道这影楼楼主似乎是与他们青岳派定了同一个客栈,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陆先生出门的斜前方,不知是无心巧遇还是有意为之,两人言谈交往不似一般的熟悉,又不像寻常的友人知己,说不出哪里有些怪怪的。
按理说,影楼一向不会参与武林大会这类的利益冲突,此次影楼如此光明正大的来了,不晓得到底怀着什么目的,况且这影楼主不按常理出牌,连带着陆先生的身份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凌越枫纠结的想,倘若陆先生原本不是陆先生,那么他的真实身份又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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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九近几日总是不得清闲。
辰昱那日现身,二人出去走了一圈,沿路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客栈回房时,辰昱与他一并上了楼梯,平九还未出声询问,已见辰昱推开了对面的那道房门。
那日夜里,平九躺在床上并无睡意,察觉房门口有人站着,他犹豫了一瞬,起身打开门,便见辰昱只白色里衣站在他门口,凉薄的眉眼下带着掩不去的深深倦怠,他本站在门口一动未动,见平九出来了,这才缓慢的抬了一下眼。
平九在门口立了半晌,终是移开身子,辰昱一步迈进去,平九道,“这么晚了,陛下怎么不睡?”
辰昱在屋内环视一圈,看向平九床上尚未展开的床被,轻微的扯了一下领口,道,“你也没睡不是么?”
平九手搭在门沿上,也不去关上,只道,“正准备睡了,陛下也尽早休息吧。”
辰昱脚步一顿站定在屋内,道,“你这是在对朕下逐客令么?”
平九摇头笑了一笑,“怎敢呢。”话音刚落,辰昱已走到了平九背后。
他的目光暗晦如夜,沉下去,双手轻轻地覆在平九腰侧,额头也顺势贴上去,鼻息埋在平九的脖子里深深的呼吸。
平九下意识便要转过身,道,“你做什么?”却抽离身体的一瞬发觉那腰侧的手猛然发力,辰昱竟连同内力一起用上了。
平九一怔,先是抬脚将门无声踢上,然后将手掌落在辰昱的手腕上轻轻一扭,几分巧劲,要摆脱开并非难事。
只是当这双手被掰开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从嗓子里闷出一声痛吟,平九手上一松,以为是伤着他了,却发觉辰昱的呼吸一变,那只被平九握住的手开始轻微发颤,他开口说了句什么,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平九没听清楚辰昱在说什么,他先是感觉到胸腔在震动,随后静下来,又漫上来一种颇为无稽的荒唐感。
四年未见,没想到一见面会是这样一种姿态。
平九了解辰昱,他绝不是那种会示弱的人。
辰昱全身遍布盔甲而没有弱点,纵然狼狈,那也是情理之中的狼狈,他有目的,像是猎食者,即使自己的感情亦可以利用,作为君王他足够强大,与他为敌,更是如临深渊。
辰昱想要从他的命,有的是办法引他来。
不必以身犯险,更不必亲临这雁城,抛下诺大的皇城和满朝群臣,在这个没有意义的月夜,执念不肯放手。
如今他又在谋什么?他来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平九如此想着,侧过头,听见了辰昱艰涩的自语。
嗓音微不可闻,仿佛从未开过口。
他说,别走,求你了。
那窒息感一瞬间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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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城的柳青河岸一向是小摊小贩的聚集地,年轻的侠客往来,多有燕燕莺莺环绕。
晌午过后,正是阳光慵懒的时刻,平九从酒肆打了酒出来,沿着柳青河岸往回走。
自那日夜晚相见之后,辰昱每夜必来,平九知道辰昱近几年身体不如从前,却不知他近几年有失眠之症,前日平九趁他浅眠时点了睡x_u_e,半夜走了,天蒙蒙亮时回来,只见辰昱披着外袍形单影只的坐在桌旁,他不点蜡灯,窗户大敞,任凭一池冷月映在地上,待平九推门回来,将搁在桌上攥着茶杯的手松开,鲜血顺着破碎的陶瓷一滴滴落,却神色平和的问他,“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