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天黑的早,天边火红的夕阳一旦烧起来,挨家挨户的灯火也就跟着点亮了。
平九在厨房里切好了菜,去院子里的篱笆上拿挂着的葱,再往回走时,辰昱又跟着在他后面进了厨房。
两人在这相处了大半天,事情没做什么,但辰昱似乎总不太想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
这厨房并不小,即使两个大男人站着仍然宽敞,平九左手拿着葱,右手拿着菜刀,看辰昱一身华服站在那里,他大概是几乎没来过厨房的人,随便走动起来都让人觉得突兀,更别提能下手做点什么了。
平九翻转了一下菜刀,利索几下切好了葱,道,“想吃什么跟我说,你去等着吧。”
辰昱却不答话,站到平九身旁仔细的看了一眼平九切菜,倒是平九回过头来看他,“怎么,陛下又突然对做饭感兴趣了?”
辰昱视线从案板上移到平九脸上看了一会,“不要这么叫我。”
平九把手上的葱装到一个小碗里,自若调弄起酱料来,“这好办,你想我叫你什么?你还是要告诉我我才知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是不是?”
辰昱被他这一通话问的不说话了,片刻后才又道,“陆秋鸿,你故意的是不是?”
平九被他这么连名带姓的一叫,忙抬了一下手,“好好,你别恼,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就是了。”
酱料弄完了,又去抱了些柴火来,辰昱仍站在原地没动,在平九背过身蹲下去烧柴火的时候,听到身后的人脚步动了一下,说话声音也不怎么清楚,“我没恼。”
柴火慢吞吞的烧着了,锅还没全热起来,平九一边看着火一边站起身,问他,“什么?”
话音刚落,平九的手臂被人拉住。
平九半转过身,映入视线的从慢慢燃烧的炭火变成了辰昱的一双眼,眉眼敛去了往日的凌厉,偏偏还如沉塘里的一汪月色,他道,“朕没恼。”
平九看着他停了两秒。
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刚刚那句也是逗你的,你是不是怕我以后都不跟你开玩笑了?”
辰昱手上紧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平九手上沾着碳灰,锅开了手臂还被人攥着,只得退两步走到辰昱身边,安抚x_ing的去吻了一下辰昱的鬓角,“好了,我手上不干净,你在外面等我好么?”
辰昱却更用力的握住了平九的手臂不让他抽身离开,侧脸蹭过来吻住平九的唇,吻完了低低的喘了一口气,连眸色都加深了,“不做了,好不好?”
平九索x_ing就这么让他拽着,也不去管锅了,“你不喜欢我做的饭?”
辰昱烦躁的抿唇,“不是!”
平九空悬着一双手看他,语气颇有些无奈的纵容,“好了,听话,这锅都烧开了,再不管它都要烧穿了。”
这天底下有胆子跟皇帝说听话的大概也就眼前这一位了,偏生这人没什么自觉。
片刻后,辰昱被平九软磨硬泡的说了一通,终是向外走去。
走到门那,一脚踏出去了,还不忘撂下一句,“你快点做。”
平九在后面喊了一声,“知道了。”
真等饭菜全上桌了,皇上已经在大堂和厅堂之间走了三个来回了。
平九把碗筷拿过来,见辰昱仍站在一旁,道,“站着不累吗,来,坐。”
平九给他舀了一碗j-i汤,辰昱坐下喝了一口,平九问道,“好喝么?”
辰昱眼底思绪翻涌,“很好喝。”
平九道,“怎么,宫里的御厨不和你口味?”
辰昱放下勺子,“那些残羹剩宴,朕一口也咽不下去。”
平九摇着头笑,“也不至于如此吧。”
等两人吃完了饭,时辰已经不早了。
平九将切剩的菜和瓜归置到一旁,辰昱就抱着臂站在厨房门口等着,都收拾完了,洗干净手,平九放下卷起来的袖子,“走吧,这里还挺冷的。”
辰昱跟着平九走出厨房,道,“后天一早你就要走么?”
平九知道他指的什么,道,“怎么,舍不得我走了?”
辰昱落在身侧的一只手掌微微张了一下,却没有答话。
平九又道,“说好了,我从这里走后,不要找人跟着我啊。”
话音落了,却仍然得不到回复,
平九这才回过头去看他,道,“阿昱,你答应我了。”
辰昱那只手猛然攥紧,盯着平九看,“离除夕还有一个月,朕要知道你的消息!”
平九转身站在辰昱面前,静了片刻,道,“你要食言么?”
话罢,见辰昱仍然抿着唇沉默,平九也不再说话。
只是刚转身半步便被人拦住,辰昱猛然扣紧了平九的手臂,“等等!”
他哽了一下,似在平复情绪,然而开口时嗓音仍然有些不平稳,“朕答应你。”
平九看着一旁的篱笆栏,身段立的笔直,眉眼在月色下自有一番不近人情的清寡,没有开口说话。
整个气氛一时间都有些冷下去了。
然而辰昱慢慢的从身后抱住平九,深喘了一口气,道,“平九。”
平九半晌没说话,辰昱的脸色有些不太对。
片刻后平九叹了一口气,道,“阿昱,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
见平九语气恢复平常了,辰昱缓了缓,道,“若朕方才说的是不呢?”
平九无声勾了一下唇角,“我大概会直接走。”
察觉到腰上的手臂瞬间勒紧了,平九轻拍了拍辰昱的手背,“给我一个月的时间,除夕之前我一定站在你面前,好么?”
第59章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从雁城走的那天早上,平九起的很早。
平九下床去捡衣服,随之听见身后有人坐起来的声音。
辰昱的目光很清醒,他看着平九整理好带走的东西,穿好御寒的外衣后,走下床,一只手揽在平九腰上。
平九顺势握住他的手,握在手里的这只手骨骼分明,修长坚硬,问他,“怎么不再多睡一会?”
辰昱没什么情绪的开口道,“睡不着。”
平九停了几秒,才低下头,单拉着辰昱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唇边。
他轻轻的吻了一下辰昱的手。
却见辰昱的那只手突然就攥实了。
他扯着平九的衣襟往下一压,在平九的嘴唇上用力一咬,再张开嘴,用唇舌一点点的把那层溢出来的血迹舔干净,血里还掺杂着极细微的一点异香。
等两个人稍微拉开点距离时,平九用拇指指腹抿了一下下唇,还是有些渗血,“你这爱咬人的习惯还没变啊。”
辰昱松开了平九的前襟,却眼神带了些戾气的盯着平九看,“不要让朕等太久。”
平九跟他微微一笑,“放心吧。”
推开门,冬天肃冷的气息顿时涌入屋内。
此时正有风过,平九一步踏出去,青袍衣摆随着高涨,背影嵌在屋外金粉金沙般的日光中,有一种春光乍泄的吞没感。
辰昱倚在门旁看着他走远,眼底的光沉下去,又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撕裂感涌上来。
他皱起眉峰缓慢的捂住胸口,无声的咳嗽了一下,血气瞬间弥漫在嘴中。
四年前露宿山间小屋,平九半挽起袖口出门打水,身后夕阳无限烟霞,背影与如今何其相似。
可又不同。
这次平九即使带笑,却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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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习惯使得平九做一切都水到渠成一般自然,即使有些迎合的成分在里面,平九觉得没漏下什么破绽。
两日的相处下来,可以说是除了有意识的没做到最后一步,平九表现的一直很稳定。
从他本人的角度出发,很多时候,他并不是爱笑的人。
那看似无意的笑只是一种伪装手段,有利于让别人放下戒备。
也仅此而已了。
下的这番功夫并非不值得,从辰昱手里争取来一个月的空闲时间实属不易,平九的时间很紧。
有件事,平九眼下只是有一点猜测,他现阶段还没有很明确的思路。
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核实。
抵达雁鹿山的时间是从雁城出发的两天后。
平九在山上那个破茅Cao屋找到薛事安时,他正在摆弄自己新得来的一个拐棍。
薛老怪坐在藤椅上看平九来了,也不惊奇,也没什么额外的表情,只是向他招招手,“来,小秋鸿,你过来。”
平九走过去在他旁边站住,薛老怪拿着那个拐棍捅了捅地,然后也站起来,“你传信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事啊,我查了,还顺便查出点别的东西来,要不你先猜猜?”
平九道,“有话直说,我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