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慕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你信任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薛易也没什么感动的表情,低头做自己的事,头也不抬地道:「你若是对他们有意思,最好早点消了念头。那单渺之是邪宫之主,和朝廷向来不对付,与你身份有碍。杨云杉虽然与你身份相配,可是他现在对单渺之情根深种,怕是很难移情别恋。」
「我还是挺欣赏杨云杉的。」
「怎么说?」
「他定是早就喜欢单渺之才把他毒瞎的,如此一来,便可以与他日夜亲近。我猜你义弟方棠溪的腿多半也是蓝吹寒捏断的,此后便可以耳鬓厮磨,夜夜春宵。看他那眼神,都快把方棠溪生吞了……」
薛易听他胡扯,不由呆了呆:「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断案?」
安云慕笑道:「我在军中也常要判些疑案,亦可称得上明察秋毫。」
「只怕判了不少冤案吧?」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就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
「你这人对于别的不屑一顾,但是对真正重视的人却是极好的,你那般爱惜下属,没有证据你肯定不会下结论。所以没冤枉好人是真的,但也有不少疑案未决吧。」
安云慕一怔,立时便又想起没查到害他跌落悬崖的主谋一事。查不到真相,时间太久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去查,才会查了两个月都两手空空。
是因为……傅君衍才是他真正重视的人么?
他脸上的笑意全无,房中登时一阵静默。
薛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他,小心翼翼地道:「这么冷的天,没想到你还能猎到鹿,当真厉害得紧。」
说到打猎,让安云慕起了谈x_ing,他道:「想知道我怎么学会打猎的么?我六岁的时候被关在祠堂,饿了三天。那次是陈姨娘诬陷我偷东西。我饿得实在忍不住了,就趁着半夜偷偷溜去厨房,可是厨房一粒米都没有。我就只好把贡品都吃了,当然又被打了一顿。没办法,只好偷偷溜到野外捞鱼捞虾,看到猎户在野外布陷阱,就跟在后面,学了一门手艺。」
薛易惊愕之下,不由呆住。他说得虽然平淡,但其中辛苦,不足万一。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安云慕微微一笑:「也就是母亲去世后那两年,他们仗着我什么也不懂,欺辱我而已。后来我对威德侯说,若是他们再如此,便要告官,早晚让远在京城的外祖家知道。当时我外祖家还没有倒。威德侯一听,也就不敢太出格了,但也不肯吃亏,告诉我,以后我要用的钱从母亲的嫁妆上支取。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母亲是有嫁妆的,而且嫁妆还不少。他们做贼心虚,想要吞没那笔嫁妆,反倒教我知晓。」
「云慕……」
安云慕看他神情,便知自己卖惨有了效果,看来今夜再努力一把,便可再有机会缠绵一番。
「好在安家是武将世家,按规矩从小就要习练武艺。可惜我才练了两年,身子拔高,陈姨娘便十分担心,又在威德侯面前说,本朝常年无战事,习武没出息,家中小辈最好都习文,于是把武师赶了出去。那位武师正好被傅家聘请了,嘱咐我说,以后若有疑问,可以再去找他。」
「你就这样认识了傅君衍?」
安云慕没想到自己漏了嘴,莫名地有点心虚,然而提到往事,傅君衍肯定是绕不过去的,于是承认道:「嗯。小时候的他比现在更漂亮。」
「我把r_ou_吊到廊檐下去,切一块腌好,明天吃烤鹿r_ou_。」
「别走,听我说完。」
薛易只得停下脚步,却觉得吸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酸痛。
安云慕没有觉察,目光带着一点迷离:「那不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一看到他我就知道了,更早以前我就见过他。有一次我跑到外面找吃的,遇到了他。他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指着我对他的母亲说,『娘娘,你快看,那个乞儿好脏好恶心!』」
「……」
「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让他为说过的话后悔。可是后来见面,他却是对我极好,嘘寒问暖,笑容也极是温柔,让人忍不住就想守护他。唉,或许那两年我实在太寒酸了,也怪他不得。」
薛易想说,他对你极好,是好到什么程度呢?我也可以对你好,比他好十倍都行……可是声音哽在喉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安云慕自失一笑:「说来也怪,我与他最初的这一面,从来没对他提起过。」
薛易轻吐出一口气,将心中的悲苦尽数按压下来,平淡地道:「你告诉我做什么?莫非是希望我替你传话?」
「当然不是了。我和他既然都过去了,我也只是说说,你何苦生气?」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准备用烈酒泡起来的鹿鞭,「原来这个也要泡酒吗?我见了野猪都没打,特地找的鹿,打算用鹿鞭给你炖一锅补汤,让你好好补补。你那么快就泄身,一定是身体有问题。」
薛易没想到这只鹿居然不是巧合,是他找了许久的,目的还这么猥琐,面孔胀得通红:「还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我才那么早就泄了身?」安云慕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我不相信,我要检查。」
薛易一个肘击撞他胸口,从他怀里脱身:「别闹了,我先把这些r_ou_弄好,免得坏掉了。你回去睡吧,不要打扰我。」
安云慕原想帮他的,但是看他分筋剔骨虽然不够熟练,但以无厚入有间,十分轻巧,便知不需自己帮忙,笑道:「那你快些回来,我在床上等你。」
薛易没回答,犹自顾着做自己手上的事,直到安云慕走出这间屋子,他才停下了刀。
他们昔日是怎么好过的,安云慕话中有未尽之意。
薛易原先以为,安云慕与傅君衍不过童年的玩伴,未必就是爱情,自己与他虽然相识太晚,但总有一天,安云慕会知道他的好。
但是现在,薛易却没那么确定了。
傅君衍给安云慕最初的恶劣印象,让他心里留下了最深的痕迹,随后,在安云慕最艰难的时候,傅君衍陪伴过他,对他嘘寒问暖。一冷一热之间,反倒更增加安云慕对他的好印象。
两人的纠葛竟然从那么早之前就开始了。
即使自己和安云慕真的会日久生情,可是要等哪一天,安云慕才会完全爱上他?是十年?还是二十年?
也有可能永远不。
……
第18章
厨房的杂事一旦忙起来,便永远忙不完。薛易将一切弄好以后,已到了五更天。
杨云杉起来做早饭,发现薛易早就烧好了一锅粥,颇为讶异。平时薛易很少早起。
薛易也没告诉他自己一晚上没睡,吃了点东西,便带着一些鹿杂碎去钓鱼。
寒潭离得不远,但要走一段路。冬天的时候瀑布快要枯竭,只有一股小小的水流,Cao丛里还有没化掉的雪,水面上结了一层半尺厚的白冰。
他凿开了冰,把鱼饵和鱼钩放进去。
这个水潭的鱼都快被药童们钓完了,虾不太好捉,才轮到安云慕来赶尽杀绝。
薛易来钓鱼,就没存着能钓上来的心思,只是不想回到房里面对说好了在床上等他的安云慕。
嫉妒这种情绪会让人变得丑恶。他对自己说,和安云慕相识了总共也就大半年,现在分开,对安云慕来说还算来得及,他对自己用情不深,好好跟他分了,也不至于面子过不去。
他对自己兴许是有那么一些好感的,说到感情还是太严重了。如果安云慕真的对自己有感情,那么,这段关系也不是维系不下去。
可惜,问题就是没有。
如果有感情的话,他还会满不在意地在自己面前提傅君衍么?而且还不许自己在他面前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也是他把安云慕给宠出来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有预感,如果他们在一起十年,他就能宠安云慕十年,在一起一辈子,就能宠一辈子。纵是安云慕容颜老去,他也早就养成了习惯。
可是明知他爱的是另一个人,就这么在一起还是太痛苦了。分开的话虽然忘不了他,但就像割掉脓疮一样,虽然会留下伤疤,时不时地会有隐痛,但至少不会继续溃烂下去。
他在岸边坐了许久,鱼咬勾了都不知道,反倒是鱼饵被吃掉了三四个。
原来这么冷的天,还是有鱼的。他定下心神,态度认真了一些。没多久就钓上来一条。
「你怎么在这里钓鱼?」安云慕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走到薛易身旁,看到他冻得青白的手,蹲了下来,将手放到了自己掌心里温暖。
「啧,觉也不睡,手都冻僵了。你要是想吃,告诉我一声便成,何苦自己来钓?」
「难道你钓得还能比我快些?」
「我又不怕冷,跳进水里一叉一个准。」
「上次的虾也是这么叉的?」
「傻瓜,虾怎么叉?当然是用衣服当网来捞了。」安云慕正要脱衣服,却被薛易拦住。
「你虽然不怕冷,但次数多了,也会冻伤的。」
安云慕笑了笑:「薛大哥真心疼我,我开心得很。」
他果然没下水,把水面的大片的冰都砸掉了,找了绳索系在鱼叉尾部,见到鱼时,便将鱼叉掷出,用绳索拖回来。
安云慕在水面刺鱼的经验也是十分丰富,虽然鱼不多,但还是刺到了一条大鱼。
「这鱼太常见,味道也是一般。薛大哥打算怎么做?」
原来他上次没捞,不是因为捞不着,而是嫌弃味道普通。
薛易无言了一会儿,才道:「把鱼背剖出来,细细切片去刺,再剁成r_ou_馅,和鹿r_ou_混在一起,包饺子吃。鱼腩肥厚,切块腌好,煎了正好下酒,鱼头拿来熬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