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防线的后面,已然响起了哭喊声和尖叫声。
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不能任由情况继续恶化。
白面具们自己找死,可他们还要活命!
“湖!”忽然,她脑海中电光一闪,眸光乍亮,“那些变成妖兽的都已经丧失理智了,我们让出一条道儿来,把他们统统引到湖里去!快!”
可就在此时,悠扬的笛声从远方传来。即便在喧嚣的哭喊声、厮杀声中,也清晰可闻。
丧失理智的妖兽们,身子忽然齐齐颤了颤,而后接二连三地发出了响应。
戴小山和颐和霍然转头,目光穿过黑夜落在远方的屋顶。
阿秋站在那里,用一曲故乡调,送别他的同伴。
杀吧,尽情地撕咬吧,温暖的朝阳若还吝啬于照耀我们,那就让它永远不要再升起了。
与此同时,神京。
坐在牢中的季月棠透过小小的铁窗,与金陵的阿秋遥望着同一轮明月。纵然满身血污,可他的坐姿仍是端正且优雅的,身上的伤口亦在快速的以旁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
只要他在这座城中,就没有人可以杀死他。
但也因此,他有些遗憾,此时此刻他应当与阿秋他们并肩作战才是。
今天,应该是今天吧,金陵大战快要落下帷幕,那些孩子们就要去死了。如此想着,季月棠断了的肋骨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痛,远甚于他在牢中遭受的皮r_ou_之苦。
如果时光能倒流,那该多好啊,他想。
就让一切回到他自断肋骨,为尧光续命开始,将所有的灾厄都扼杀在摇篮里。
他忽然笑起来,一个人自言自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让一直密切监视着他的狱卒再次感到心惊胆战。
隔壁关着的老头倒是挺安分的,可这个长着少年脸庞的人就是个怪物!
哪有人会杀不死的?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什么刑罚都没有用,就在昨天,负责行刑的刑老刘就被逼疯了。
杀不死他,又不敢放他出去,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疯了!
狱卒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引起季月棠的注意,仅仅只是远远监视着,他都感觉背上一片凉意。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他吓得差点跳起来,急忙回头看,却见是赵将军亲自来了。
“赵、赵将军。”狱卒惊魂未定。
“还是老样子?”赵海平问。
狱卒连连点头。
赵海平往季月棠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大步走过去,隔着栏杆看着他。
季月棠发现了他的到来,转过头大方得体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道:“赵将军日理万机,今日怎么又有空来探望我了?”
赵海平蹙眉,无论接触多少次,看着这张过分年轻的脸,他都有些无法接受。
“陛下近日龙体欠安,可是你搞的鬼?”赵海平单刀直入。
“学生还想考状元,怎么会呢?”季月棠摇头,而后不待赵海平蹙眉,他又缓缓说道:“这是他原本该有的结局,神京这座城,不是他能驾驭得了的。”
赵海平沉声:“什么意思?”
季月棠仍旧温和平静,道:“意思就是,他既非明主又非枭雄,不过是一介庸才,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
赵海平凝眸:“这就是你的意图?篡夺帝位,改朝换代?”
季月棠摇头:“将军说笑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不过是尧氏旁系的野种。尧光根本就没有后代,他那样的人,本就该断子绝孙,又哪儿来的香火继承呢?”
说着,季月棠蓦地露出一抹微笑。
赵海平却被他这惊世之语惊得怔住,回过神来时,背上一片冷汗。
同一时刻,神京的东城门处,一道黑影正火速赶往金陵。
夜风猎猎,吹起他的兜帽,露出鬼罗罗那张愈发白皙年轻的脸。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收到来自金陵的线报——金陵大战损伤惨重,颐和公主身受重伤,情况危急。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坐不住了,只想尽快赶过去见她一面。
第220章 战金陵(二十二)
金陵大战, 已到了最后一刻。
缠花楼的废墟垒起高地, 戴小山登高远眺,望着夜色中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敌人, 吹响了玉笛。
笛声急促, 被元力包裹着, 如同波纹一般在黑夜中散开。
他吹得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忽然间, 那波纹又化作利剑, 绞断了原本回荡在夜空中的树笛声。
两种声音交错响起,互相干扰, 顿时让妖兽的眼中露出了茫然, 而后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好不容易寻回的理智也再度丢失。
树笛声骤停,远处的陈伯兮蹙着眉,遥望着缠花楼的方向。是谁在那儿吹响了笛声,搅乱了他的计划?
他凝眸, 再三在心中确定孟七七已离开了金陵城, 而后深吸一口气, 再度吹响了树笛。
这一次响起的笛声,更加响亮。元力包裹着笛声送入夜空,那明快的曲调犹如雨打屋檐,仔细听,又有金戈铁马之声。
杀机,迸现于刹那之间。
戴小山以玉笛迎战, 两股笛声互相切割,叫妖兽不由露出痛苦之色,四蹄胡乱捣地,行为愈发疯狂。
但戴小山毕竟没有专修音律,只能粗浅地用元力包裹笛声使其传得更远,战力不够。不多时,陈伯兮便占了上风,将妖兽又从失控边缘拉了回来。
尤其是那一只兽王,它本就头脑清晰得很,攻击有章法。在它的带领下,妖兽们集中扑向一处,只听“咔嚓”一声,防御结界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缝!
“它们要进来了!要进来了!”
“啊啊啊啊!”
“快拦住它们!”
惊慌声中,附近的修士们齐齐上前,在裂缝碎开的刹那,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剑,填上了那个窟窿。
“不要慌!都到船上去!”金陵的官差们奔走在一个个营帐间,大力地呼喊着。按照公主殿下的吩咐,他们把能够找到的船只全部聚集到湖畔,并迅速让百姓们转移到船上。
至少妖兽目前来说仍是不会游泳的,为了以防万一,也要把尽可能多的人转移到水上。
“快、快快!”
“都别光顾着哭了!赶紧跑起来!”
一声声催促不断地在湖畔响起,徒有穷奔走在人群中,不断留心着周围的变化,偶尔回头看向缠花楼废墟处,担心得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还未变成妖兽的白面具忽然提剑向戴小山刺去。他瞳孔骤缩,瞬间失声。
千钧一发之际,戴小山忽然弯腰避过那剑。待白面具将剑下压,欲劈他后背时,他又忽然跃起,从剑的上方掠过。
笛声没有断。
戴小山的额头上已然沁出了汗,但笛声还没有断!他还在牵制对方!
见状,徒有穷攥紧了拳头,飞快地往反方向奔去。他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着:要快、要快、一定要快。
而后,就在他不断的祈祷中,湖畔亮起了灯火。
那灯火与官差手中用来照明的火把不同,有着不同寻常的冷色。可这落在徒有穷眼中,却代表着希望。
一点、两点,湖畔处不断亮起这样的灯火,不消片刻,便如一条璀璨的玉带将湖畔包裹。那灯火倒影在荡漾着微波的湖中,照耀着湖上停泊着的游船,美轮美奂。
徒有穷不再迟疑,甩手一道剑光冲破云霄。
那就像一个讯号,负责点灯的修士们瞧见剑光,立刻高声呼喝:“擂鼓!”
刹那间,湖畔响起了整齐的鼓声。灯火照耀下,上百面大鼓、小鼓沿湖安放,由青壮年持鼓槌,同时敲响。
“咚!”一声震天。
“咚!”二声撼地。
“咚!”三声荡妖。
鼓声激荡,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整个莫愁湖畔,无论是戴小山的玉笛声,还是陈伯兮的树笛声,都不堪一击。
陈伯兮不可置信地抹去唇边的一丝血迹,再度望向湖畔的眼睛里,y-in沉一片。他抬起手,碎裂的叶片从他的指尖掉落,不一会儿便在黑夜中失去了踪影。
但他想不通。
这些鼓声里没有任何一丝元力的波动,这只是简单的声音的叠加罢了,为何能伤到他?这竟能伤到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要去缠花楼的废墟上看一看那个和他用笛声较劲的人是否也受了伤。
然而敌人的截杀已经来了。
他望着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包抄而来的修士们,二话不说立刻从屋顶跳下,隐入黑暗。
“别跑!”
修士们踏着震天的鼓声紧随其后,转过一个街角,迎面却又涌来一波白面具。仇人相见,自不多话,提刀便砍。
与此同时,姚关气喘吁吁地爬上了缠花楼废墟,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口比他人还要高的青铜古钟。
“还好赶上了。”姚关抹了把汗。
“只有这一口?”戴小山蹙眉。
姚关跟他提及的计划中,可是足足有三口钟。
三口钟,三足鼎立,再辅以百面鼓、玉笛,铸造音律大阵。这是金满和孟七七从周自横留下的那张曲谱中琢磨出来的法子,只是如今缺了沈青崖的琴和其他几样乐器,不知道能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