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棠怎敢责怪孤山小师叔,少不得还要感谢一二。寥寥数语间,眸光却已陈伯衍互相交锋了几个回合。
陈伯衍不动,他便不动。
内院,孟七七的加入瞬间打破了平衡。
秀剑出鞘,直取灰袍老者。对方不得不避其锋芒,沈青崖的压力便为之一轻。两人隐晦地交换一个眼神,沈青崖趁机退开,而那灰袍老者却暴露在孟七七的剑下。
怒岚!
孟七七甫一出手便是孤山剑诀中威力格外强大的一招,剑势连绵犹如山岚,连成一片兜头朝灰袍老者招呼。
屈平连忙疾呼:“错了错了!是那个穿官服的!”
“是吗。”孟七七眸中精芒乍现,右脚蹬在飞翘的檐角上止住去势,整个人利落回转。然而山岚已远,脱离了秀剑的攻击仍然将灰袍老者笼罩在内。
灰袍老者横剑抵挡,脚下迅速后退,瞬间便暴掠至藏宝阁后。
“轰!”藏宝阁的屋顶,被剑直接戳了无数个窟窿,霎时间烟尘弥漫、木屑横飞,惊得屈平在心中骂娘——你往哪儿躲不好啊,偏要往那儿躲?!糟了糟了糟了,大哥又要念了!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又一道断喝声传来。
是孟七七的声音。
屈平急忙回头,就见那个穿官服的贼子正往他这儿来!
“铛!”屈平挥剑抵挡,两人同时落地。
护卫们匆匆刚来,屈平却大声道:“不用管这儿,去藏宝阁!”
藏宝阁里可都是贵重物品,一小部分需要交易的货物,还有更多是四海堂自己的家底,若是出了差池,他非得被大哥念死不可。
护卫们匆匆去了,屈平与沈青崖战在一处,战况激烈。
不过片刻,屈平心中的惊疑已堆叠到极高的位置——神京城中何时又出现了这么一个高手,他在今日来四海堂有什么目的?
这一晃神,沈青崖再度一招袭来,逼得屈平连连后退。
不管了,今日一定要把他留下。
屈平再不留手,全力出击。
“轰!”沈青崖险而有险地躲过屈平全力以赴的一招,但他是躲过了,背后的屋子却没有躲过,被轰塌了一角。
屈平顿时头皮发紧,转身再度朝沈青崖追去,却见他已躲到了另一处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对,这不对啊。
那小子的眼神,分明在说——你再轰我试试。
难道我会中那么低级的激将法吗?他一定是故意把攻击引到屋舍上去搞破坏的。可若是不去打他,难道就这么放他离开?屈平忽然左右为难起来,而这时,灰袍老者从藏宝阁被破坏的窗子里跳出,一剑削向沈青崖。
沈青崖立刻避开,灰袍老者紧随其后。
屈平蹙眉看着,冷静下来,并未急着出手。忽然,他惊讶地四下张望——孟七七呢?孟七七去哪儿了?
他刚才还在呢!
他不会是……
一个猜测在屈平心头成型,他立刻抛下可疑的沈青崖,四处搜寻孟七七的身影。余光瞥见藏宝楼处正在抢救宝贝的护卫,屈平立刻招手:“你们几个,过来!”
找来人,屈平密语一番,便叫他们分散开来不动声色地查找孟七七的下落。末了,不忘叮嘱道:“即便找到了也不要声张,看清楚他在做什么,再来汇报给我。”
倏然,“哗啦”一声,藏宝阁顶的碎瓦向下陷落,不知又砸坏了多少宝贝。
屈平越发郁结,沈青崖却寻着机会,撞入藏宝阁大门。灰袍老者紧随其后,不多时,藏宝阁内便传来一阵阵刀剑之声。
屈平有心冲进去帮忙,但临了还是转身找起了孟七七。
孟七七究竟在干什么?
屈平疑惑地一间间屋子搜过去,可是一无所获。孟七七好似人间蒸发了,还是说他找地方躲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屈平蹙眉思索,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搭在他的肩上。
“谁?!”屈平反手便是一掌。
孟七七稳稳地挡住他的手腕,笑道:“屈副堂主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屈平道:“我哪里鬼鬼祟祟了?孟仙君才是,方才去哪儿了,叫我好找,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哦,你在找我啊。”孟七七微笑。
“是啊。”屈平仔细留心着他的反应,希望能从中看出点什么。
可孟七七笑得滴水不漏,道:“我本是听见动静来帮忙的,可差点儿帮了倒忙。我见你们不缺人手,我便干脆不动了。倒是屈副堂主,季堂主不是说你偶感风寒么?这会儿已经好了?”
糟糕,露馅了。
“咳。”屈平眼神忽闪,飞快地思索着对策,道:“是这样的,方才惊闻有人闯入四海堂,我惊出了一身汗,此时已经好多了。本来也只是稍有些风寒罢了,是季堂主太紧张了,小题大做。”
“原来如此,那季堂主对屈副堂主可真是关爱得紧。”孟七七意味深长。
屈平听不懂他的意味深长,继续试探道:“方才孟仙君一直在此处?”
孟七七便往身侧窗户里扫了一眼,道:“这倒没有,方才我瞧见屈副堂主你的房间门开着,便大胆进去走了走,副堂主不介意吧?”
“怎么会。”
当然介意了。
屈平干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房间门外,便不由自主地往里张望了一下。
孟七七轻笑道:“放心吧屈副堂主,我可没偷你什么东西。”
屈平忙回头解释:“孟仙君言重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也不用紧张,我只是见你房中山茶花开得正盛,进去看了看。”孟七七道。
山茶花?
屈平望向屋内花瓶中斜c-h-a着的白色山茶,心有狐疑。这花是他摘来讨好老大的,刚才他被大哥勒令在房中反省,闲来无事便倒腾起了花,是以花枝都散乱地摆在桌上。可此时此刻那些花都被c-h-a到了瓶中,尽管c-h-a得并不好看。
“这是孟仙君帮忙c-h-a的?”屈平问。
“顺手而已。”孟七七道。
可真的仅仅如此吗?屈平仍觉怀疑。忽然,外面传来一阵s_ao动,屈平转头看去,便见数人急匆匆从藏宝阁中追出。
“人往西面跑了!”
“快追!”
人跑了?!
屈平急忙冲出去,正欲往西追击,却被灰袍老者拦下。他朝屈平摇了摇头,道:“追不上的,别白费力气了。”
“里面发生什么了?”屈平问。
“他盗走了阁内一件宝物。”
突如其来的盗宝者,让四海堂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思绪都被打乱了。屈平不得不让护卫们加强戒备,而后飞快去前头请示。
孟七七倒是很有身为外人的自知之明,并不多问失窃之事。答应季月棠前去公主府说情后,他便带着陈伯衍告辞离去。
沈青崖已换回常服,在相邻的那条街上等他们。双方汇合,一路往公主府行去。
孟七七问:“你拿了什么东西?”
沈青崖随手将东西递给他,道:“是一块四海堂的令牌,就放在藏宝阁的一个匣子里,我随手拿的,装装样子。”
孟七七抛了抛令牌,勾起嘴角,道:“一块令牌……你的运气果然极好,随手一抓便能抓到这种东西,恐怕现在屈平与那季月棠正仔细思索着到底是谁偷令牌呢。”
孟七七惯会幸灾乐祸,沈青崖则无奈居多,他可真不是故意拿这令牌的。
“不过这季月棠又是谁?”沈青崖问。
“哦,说是燕洲分堂的堂主。我们没见着他真容,隔着屏风看,那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你可曾见过或听说过?”孟七七道。
沈青崖摇头。
陈伯衍却道:“我观他的形貌与小师叔无异,怎会是高大威猛的?”
“嗯?你看到的人难道与我不一样?”孟七七诧异。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陈伯衍道:“兴许是某种幻术,看山是山,见水是水,因人而异。”
孟七七点头,他与陈伯衍都不可能看错,那便只有这个解释了。只是如此一来,那季月棠的神秘程度便更上一层楼。
如此遮遮掩掩的,反倒让人想一探究竟。
此时的四海堂,屈平双眼发直地看着损失清单,口中像嚼了一整根黄连。
男人的声音再度于屏风后响起,却不似方才那般粗犷,更细腻、绵软。说话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屏风后转出来,赫然便是昨夜不停念叨屈平的少年。
“小瓶子,何必苦着脸呢。”
“老大,好多东西都被砸了啊,还丢了一件没找回来呢。”屈平道。
“丢了什么?”
“一块令牌。”
“令牌啊……”季月棠喃喃低语,片刻后,道:“丢了便丢了,不过是一块令牌,我四海堂丢得起。你且去查查看那贼人的来历,这件事情不算你的责任。”
“真的?”屈平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