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追至河边,心中杀意快要喷薄而出。他粗粗扫了眼河流的两端,上游是最为喧闹的画船聚集处,下游则流向狮子楼。
“你去上游,抓到人以烟花为信!”金满当机立断,与姚关分头追捕。
此处的动静不小,同样在城中游走的萧潇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圣君手下的消息,而后迅速带人加入追捕。萧潇与金满离得不算近也不算远,他为了确保今晚的狮子宴能顺利进行,一直在狮子楼周围打转。
此时金满顺着秦淮河往狮子楼而来,萧潇则从狮子楼附近出发,只是两人走的并不是同一条道,再加上夜色深重,两人竟是走岔了。
萧潇又往前跑了几步,觉着不对,立刻停下。算算时间,他该碰上金满了,可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
“回去!”萧潇果断折返,却在下一刻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掠过夜空——是陆云亭。
不好。萧潇怕他会跟金满撞上,忙加快速度往前赶。可是陆云亭是何等人物,岂是萧潇一介晚辈能追上的,不多时他便消失在萧潇的视线中。
萧潇心中着急,却不慌乱。他快速从怀中掏出一枚核桃大小的黑色圆珠,注入元力后用力抛向夜空。
“砰!”圆珠当空炸开,震耳欲聋。
响声扩散开来,狮子楼里的孟七七霍然抬头,目光穿过半掩的朱窗,遥望远空。
第35章 局中计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惊疑声于狮子楼内快速散开,王子灵生怕出事,忙把目光投向孟七七处。
孟七七已经站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孟七七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稍安勿躁。
王子灵心中稍定,于是在四处游走着为各位前辈修士斟酒的同时,笑着解释道:“兴许是烟火的声音,金陵城内时常有烟火燃起,美则美矣,就是吵了点儿。”
只是一道声音罢了,众修士艺高人胆大,听王子灵这么一说,便谁都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蒋斜却一直默默注意着孟七七的一举一动,声音出现的时候,孟七七便有了反应,此时他更是站了起来。蒋斜本不想这么快就再次与孟七七对上的,可师父似乎又与王常林达成了什么协定,下令让他在关键时刻给孟七七下点绊子。
于是蒋斜略作思忖,拿起酒杯就往孟七七那里去。此时孟七七正欲离开,蒋斜怕拦不住他,老远就喊:“孟小师叔!留步!”
孟七七不得不停下来,转过头蹙眉看着他。
蒋斜大步来到他面前,挂着笑脸说道:“晚辈是来向您赔罪的,那日在缠花楼,晚辈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莫怪。”
蒋斜长了一张y-in郁的脸,实在不适合笑脸迎人。嘴上说是来赔罪,可孟七七听了却只想打他。不过现在不是打人的好时机,孟七七略显不耐,道:“我知道了。”
说罢,孟七七便转身欲走,可蒋斜再次将其拦下,“前辈且慢,您大人有大量或许不跟晚辈计较,可是我心里却过意不去,不如前辈喝了我手中这杯赔罪酒,好让我心里踏实些。”
“呵。”孟七七轻笑,那斜飞入鬓的眉似利剑,恰如他眸中锋芒,刹那间神光毕露,“谁说我不与你计较?我孟秀看起来像那么好说话的人么?”
蒋斜怔住,“前辈……”
“你在缠花楼口出狂言,逼问我下落,挑衅我师侄,如今却想杯酒泯恩仇?谁给你的脸面,是你那缩着头不肯出来的夜心长老么?”
孟七七愈说,气势愈凌厉,言语如刀割向蒋斜,惹得楼上楼下纷纷侧目。蒋斜哪领略过此等唇枪舌剑,似孤山剑阁这等名门大派最重脸面,怎么会有孟七七这种无赖!
孟七七却压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若要赔罪,让夜心来。狮子楼的酒水是王家少主用来待客的,你在人家的地盘用人家的酒水向我赔罪,我可担待不起。”
“前辈何出此言,我是真心想跟前辈赔罪,不领情便罢,何必再言语羞辱!”蒋斜一口一个前辈,错愕之余脸上满是愤懑。
其余修士们则各有各的心思,担忧者有之,看热闹者亦有之。只是最爱充当和事佬的天姥山和浮图寺诸人一个都没有上前说话,倒是有资历较大的散修站出来说道:“二位,现在本是宴饮之时,有什么事不如过了今晚再说?”
孟七七没言语,他猜到蒋斜是有意拦他,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果然,蒋斜深怕他结坡下驴,抢先说道:“这位前辈有所不知,我派夜心长老于昨日失踪,这件事或许真是我做错了,只怕孟小师叔不肯原谅……”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夜心失踪,这令人愕然不假,更令人惊讶的是蒋斜这话简直是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孟七七啊。
孟七七也没料到蒋斜会直接把这事儿放到台面上来讲,不知究竟是他急中生智还是病急乱投医。但无论是哪一种,此时时间紧迫,孟七七不知萧潇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必须速战速决。
思及此,孟七七半眯起眼露出危险的神光,威压尽出压向蒋斜,“你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晚辈没有别的意思。”蒋斜全力抵抗着来自孟七七的威压,神色还算自然。可随着孟七七一步踏前,那威压便有如实质般压上了他的双肩。
与此同时孟七七冷笑道:“照你北斗门的逻辑,我周师叔失踪至今,是不是每一个与他约战之人都是害他的凶手?还是说如今的仙门已经是北斗门一家独大,你说谁有罪,谁便有罪?”
孟七七此话,瞬间将蒋斜逼入死路。他只是想把孟七七缠住,让他急于辩解,可谁知孟七七直接当头扣下一口铁锅,差点把他砸晕。
蒋斜能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急于辩解的成了他自己。可他辩解的话刚说到一半,又被孟七七打断。
“我孤山剑阁的弟子,历来行得端坐的正。夜心要战,我们便战,纵是千百年前许下的约定也照旧遵守,生死不论。我孟秀但凡有一丝推脱,就把头割下来给你当酒壶!但你如今竟信口雌黄,毁我剑阁数百年清誉,大师侄,你说该怎么办?”
陈伯衍神色淡漠,语气坚决,“回小师叔,当死战。”
死战,不死、不休。
别说蒋斜怔住,楼里无一人还能把持平静。孟七七当真烈x_ing,恍然间,他们好似看到了传闻中那个狂傲不可一世的周自横。
从前的孤山剑阁中正平和、沉潜处世,可它有一柄锋利无比所向披靡的剑,那就是周自横。
现在的孤山剑阁更加低调无华,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即将没落之时,它又拥有了一把这样的剑。这把剑的名字叫做秀剑。
孤山剑阁,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门派。中正与极端和平共存,而当这把秀剑剑尖前指时,其余的弟子们没有一个站出来制止,他们全部站到了孟七七身后,目光郑重,好似随时都可以拔剑出战。
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他们没有一个人在开玩笑。
蒋斜的一颗心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他完全无法理解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合理、不应该啊!孟七七是不是疯了!
沈青崖也略有些诧异,孟七七这把玩得有点大,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蒋斜被“死战”二字吓住,断不可能再干扰孟七七的去留。而孤山剑阁的死战可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剑阁作为曾经的仙门正道领袖,绝不会随意杀人。
在杀人之前,他们会先递个帖子正式通知你一声——我要杀你了。
至于递死战帖这种小事,当然由陈伯衍这种小辈代劳,孟七七拂袖而去,所到之处人人主动让开道来,竟无一人敢阻拦。
殷无华更是摸着光头啧啧称奇——这孟七七烈啊,比他的酒还烈啊。
快到门口,孟七七的脚步加快,小玉儿也不动声色地跟上。然而就在孟七七即将出得狮子楼而去时,砰的一声巨响,一道黑色身影破窗而出,直直地砸在大堂内,砸塌了一桌酒水。
酒水四溅,孟七七拉着小玉儿后退,这才免于被溅一身的尴尬境地。
“什么人!”一人喝道。
所有人看过来,就见那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神色之中布满慌张,“救命!有人追杀我!”
那是一张不甚年轻的平凡的脸,约莫不惑的年纪,穿着一身玄衣,颜色虽是黑的,可却不是夜行衣。
孟七七心中忽然诞生出一种不好的猜测,电光火石之间,他大步朝玄衣男子走去,欲堵住他的嘴。然而玄衣男子一瞧见孟七七,便急忙后退,后退的同时大声呼喊道:“我乃王氏子弟,遭万铢侯金满带人追杀,请诸位一起做个见证,五侯府实在欺人太甚啊!”
“你说什么?!”王子灵心中骇然,这、这又是哪一出?他不由再次看向孟七七,孟七七在玄衣男子开口之时就立即停下了脚步,此时正眯着眼盯着男子,眸光晦暗莫名。
中计了。
更糟的是,孟七七无法控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又是两人分别从破窗和狮子楼大门追入,他们追了一路追得满肚子窝火,再加上完全不知道楼内的情况,看见玄衣男子站在那里,立刻提剑杀去。
玄衣男子岂会坐以待毙,立刻向楼内闪避。
两人急忙追上,“哪里跑!”
满楼哗然,从穿着上来看,他们虽然无法判定这两人究竟师从何处,可刚刚那男人也说了,是五侯府的人在追杀他。
楼内可不止王子灵一个王氏子弟,见状立刻出手阻拦,“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