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雅垂下眼睛,半晌问道:“那几座宅子那?”顾仁久道:“这几年改建,那几处都被扒了建成场子了,他们问,是接受钱财补贴还是房屋补贴。我想着咱们以后又不能有后,平时也用不了那些房子,钱财上,咱们又吃不了用不尽的,就做主要了钱,然后扔给了当初帮助过咱们,给咱们窝窝头吃的那个疯人院了。”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被追的鞋都丢了,只能光着脚跑,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的,浑身散发着馊臭味,真是比乞丐还乞丐,那时候出现这样的装扮并不稀奇,生下来就丢了,任其自生自灭的也不在少数,人们自己都吃不上溜,对于别人的遭遇真的可怜不起来。
两人被追的已经没有时间去看具体是到哪儿的火车了,只要看到机会,就赶紧爬上一辆车,到最后,他们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从来没吃过苦的少爷,早就快崩溃了,高烧烧的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顾仁久背着穆清雅,深一脚浅一脚的,稀里糊涂的辗转来到了S市,他们没想到,自己折腾了半个多月,最后竟然绕到了离J市仅有一天路程的城市,两人竟然连本省都没跑出去,说实话,此时的顾仁久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对于自己二人真的能逃出生天都有些不抱希望了。
顾仁久再怎么成熟,那时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少年,就在顾仁久灰暗的想着,就这么背着少年,走到哪算哪,好在黄泉路上也不寂寞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的贵人,S市中山医院的院长。
这个医院叫的名头很响,建院历史也很悠久,医护们态度也极好,但是,这里却是精神病院,两个少年就是在一群精神病患中接受的治疗,好在那会儿没有钱不到位不给治病的规矩,那院长秉持医者仁心的态度,给两个少年治病挂水。
看着二人的衣着,也没有收回医疗费的心思了,这医药费全都是院长自己给垫付的,钱财好说,难办的是食物,那会儿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吃的,粮食必须用粮票才能解决。两人昏迷的三天,都是院长把自己的午餐省下来,让小护士们用水泡了喂给两人吃的。
等到穆清雅和顾仁久醒来的时候,看到穆清雅拿出钱的时候,当即震惊了,这时才细细的打量二人,发现他们虽然落魄,但是气质和身上的皮肤,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就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刚开始穆清雅和顾仁久虽然感激对方,但是真的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遭遇,一来是怕暴露,二来也是不愿意牵连这个好人,直到院长觉得他们是离家出走的,这必须去公安局一趟,省的父母担心,穆清雅才不得不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一听这样,院长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因为,此时这样的运动也蔓延到这个小城市了,这里的学校等地,也开始出现了打砸抢的现象。于是,院长帮着给两个人开了证明,证明二人是医院的职工,现在需要到外地采买几样药物,还托人拿到了两张到B市的火车票,剩下的转车到G市,他就无能为力了。
临走的时候,院里的医护人员们自发的省下了一些窝窝头给他们带着,这些事情,顾仁久和穆清雅一辈子都忘不了,除了那段特殊岁月,怕海外关系连累到院长以及那些医护人员以外,他们每年都会捐一笔钱给S市精神病院,希望他们能收留救治更多的落难病人。
穆清雅搓了一下脸道:“今年咱们自己捐的钱还没捐吧?”顾仁久嗯了一声,穆清雅道:“下个月咱们亲自过去一趟吧,正好看看院长。”顾仁久道:“嗯,好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上个月咱们要回这里的时候,我还跟院长通信来着,听说他们还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病人。”
穆清雅道:“他们那个小破医院,还能装下多少?就是叠罗汉,有个一二百个病人也就撑死了,再说,他们还得收治其他病人那。”
顾仁久失笑道:“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那家医院早就扩大不知多少倍了,不光咱们每年捐赠大笔财物,国家也是大力扶持这家医院,据说现在那里可是全国有名的医院。”
穆清雅一听,有了些兴趣的道:“那咱们下个月就去看看,也不知道当年的医护人员还有多少留下的。”
顾仁久点头答应道:“咱们过去,院长应该会尽量找到当时那几个医生护士的。咱们明天先去看看咱们从小相识的那座油坊?”穆清雅笑着点头。这时,外面佣人轻声的扣着门道:“少爷,水已经烧好了。”
穆清雅答应一声,顾仁久用大衣包住他向浴室走去。
第9章 第 9 章
在顾仁久的怀里安睡了一晚上,穆清雅觉得神经放松了很多,身体也相应的松快了起来,两人洗漱之后,吃了点粥,就和福伯向那座油坊走去。
三人到的时候,油坊变得七吵乱嚷的,十来个警察拿着枪拦在门口,七、八十个男女老少在油坊门前撒泼打滚,穆清雅如同看戏一般站在一旁,他对这些人都没有好感,让那些警察将那些看到他的人,想跑过来问他为什么将所有人都开除的人拦在一旁。
穆清雅讥笑道:“为什么?就因为这是我穆家的个人财产,就因为这是我这小资本家狗崽子的父亲大资本家一手创建的产业,就因为你们是当初颠倒黑白,落井下石的小人或者小人的后代!我穆清雅就容不下你们!没完全报复回来也是觉得和你们这样的人计较脏了我的手!”
福伯对于当初伤害穆云铮的人,全都恨之入骨,要是可以,他恨不得将这些人食其r_ou_饮其血,挫骨扬灰都不解恨,福伯刻薄的道:“你们这些年从油坊里可没少捞好处,小到榨油后剩下的豆腐渣、豆饼,大到豆油,你们都私自拿回自己家多少,你们心里有数,我这里同样有记载,爆出来的话那就不是简单的开除问题了吧?”
四周安静了一瞬,现在虽然比以前好了,但是,每人每月只有那固定的二两油,他们在这里工作,不仅家里不太缺少油水,偶尔还可以接济亲戚,捞个人情,再不济也能在亲戚中拔个尖儿,有点儿优越感不是?
这要是被开除了,这些都没了不算,铁饭碗也保不住了,越想这些人越心慌,一个个哭求着,有些老娘们仗着自己是女人,谁也不敢轻易碰她们,不然衣服一脱,告他们流氓罪,这些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往前挤着,想逼穆清雅就范。
穆清雅温柔的笑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跟我爹一样好说话,被你们这些玩意恶心了也有苦说不出?我还就不吃这套!忘记告诉你们了,小爷在英国是贵族,所以有持枪证,在这里,出现危险时自救,是不犯法的!不信可以再往前试试。还有,谁在跟我墨迹一句,福伯,你就将那人家里偷盗公家财物的证据送到派出所去。”
福伯优雅的一欠身道:“好的,少爷。”突然,穆清雅脸色难看的指着大门右上角处的一个铜铃道:“那个人的东西为什么还存在?”说着,一枪啪的打了过去,当即将铜铃洞穿后掉到地上,子弹深深地卡在门板上。
原本还不以为意的那些人,觉得穆清雅只是在吓唬他们的,在看到穆清雅说翻脸就翻脸,前一刻还在温柔的嬉笑说话,即便是威胁也都说的软软的,但是下一秒就会因为个小装饰翻脸用枪,就像他自己说的,一句自卫要了自己这样的老百姓的命,人家有钱人只不过是要随便出些钱的事儿,谁还敢跟他叫号,实验真伪啊?
自古,中国就讲究民不与官斗,这些人心里一掂量自己的分量,啥也别说了,赶紧撤吧!到哪还不能混碗饭吃?现在别说这姓穆的不用他们,就是他想用,他们还不敢干呢!转眼间,四周跑了个干净。
那几个警察抹了把汗,对于穆清雅敲敲大拇指道:“先生,这回我们算是服了,之前只要遇到这些老娘们,十之八九都得认栽,头一次看到她们认熊。”穆清雅风淡云轻的道:“那不过是惯得罢了。”小警察听着柔柔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头皮一紧,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顾仁久好心的帮着几个小警察缓解压力道:“之前让帮着招的那些人,快到了吧?”那些警察在顾仁久开口的时候,心里那股毛毛的感觉就消失了,于是,那个头头道:“快了,这几天就差不多了,最迟也就下个月月初就能到。”
顾仁久点点头道:“那就麻烦范局长跟着cao心了。”说着扔过去一条万宝路让几个人自己分去,那范局长很有眼色的带着警员们告辞了,福伯早就将那个铜铃踢到一边去了,省的碍着自家少爷的眼。
顾仁久推开这个沉重的大门,穆清雅抬脚向里迈去,与记忆中的样子相差甚远,四周破败了很多,到处脏污,很难再和当年父亲管理下的井然有序,干净漂亮的私人油坊联系到一起,穆清雅一瞬间,失去了继续参观的兴致。
看到穆清雅失了兴致,顾仁久自然也不会兴致多高,只有福伯像是遇到多年不见的老友,自己的看着,准备在这破败的地方,找到与过去相关的记忆和事物。穆清雅和顾仁久也不愿意真的扫了福伯的兴致,干脆就逛起了院子。
终于,二人来到后院,看到那里的黑色角门的时候,来了兴致,顾仁久将角门推开,果然后面就是一大片围起来的田地,大约有二十来亩,这里专门就是用来种黄豆的。二人带着期盼的像一处跑去,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再也不是如今已过而立的成熟男人。
二人跑到角落里,很是惊喜的看到,那个仓库后面的角落里,还是有着稀稀拉拉的几株Cao莓秧子,这会儿两个人也不管干净埋汰,更不在意自己身上贵重的手工礼服是否会变脏,都在欣喜的看着拿几颗幸存者,这就是他们少年时期相遇的见证。
顾仁久不是穆家的家仆,他和福伯不同,他的父亲是一个在这附近的农民,为人好赌,他娘早就被他爹抵了赌债,那次就是他爹又要将他也卖给对方还赌资,被他偷听后逃了出来,实在走投无路的顾仁久只好翻墙逃进了穆家油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