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征云捡起一块贝壳碎片,内侧涂层在阳光下呈现出镭s_h_è 彩光般的奇妙色泽。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偷偷弄一个里头有珍珠的贝壳埋在沙子里,再找机会让陆攸挖出来……就算是对珠宝没有特别喜好的人,这样也应该会觉得非常惊喜的吧?珊瑚也很好看,就是和信物重复了。他脑海中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几个讨伴侣欢心的念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件本该是陆攸更加关心的事情。
他直起身来,一边拍掉手上的沙粒一边转头去看陆攸,“明天是不是能查成绩了?”他问。
陆攸的神情最初是茫然的。他倒不是把这件怎么说还是有点重要x_ing的事情忘记了,而是潜意识中觉得那应该还要再过几天……之前那段完全沉浸在欲念中的疯狂时光让他的时间感都混乱了。在陆攸低着头算日期的时候,祁征云余光瞥见了一抹刚刚被海浪推上沙滩的红色。
那是一种深沉的暗红色,像是铁被水汽侵蚀后锈迹的颜色。不知为什么,那颜色让祁征云觉得有些不舒服。是贝壳吗,还是海里的某种藻类?这附近的水域洁净度被很用心地维护着,就算是远去漂来的垃圾也不该能抵达岸边才对。
那东西被下一波海浪冲刷而过,翻卷的姿态显得质感柔软。陆攸确认过日期后“啊”了一声,接着又发愁起来:“岛上好像一直没有信号啊……”不但不能上网,连电话也打不出去,发觉无法联络外界的时候陆攸也是有点担忧的,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一直没空将这担忧想起来。
“我们明天到另一个岛上的水族博物馆去。”祁征云说,一边走向沙滩上那团锈红色的东西,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那东西对他的力量有微弱的反应,似乎是某种还活着的生物。“反正你这样……到明天也玩不了冲浪或者滑翔吧?正好去博物馆。那个岛上有信号塔,到时候就可以上网查了。”
陆攸为祁征云所说的“正好”两字鼓起了脸颊。“还不是你害的……”他嘟囔道,没敢说得太大声,却错估了祁征云听力的敏锐程度。祁征云无声地笑了起来,却又在走近那团东西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
那东西近看就像是一个被啃光了果r_ou_、又在水里泡了很久的桃核:一个质地较坚硬的核心,外面裹着一层软软腻腻质感恶心的胶质,其中伸出一些略微透明的细丝,只是比桃核上那种要长得多,将
核心凌乱地缠裹起来。远远吸引了祁征云视线的锈红色,却不是它本身的颜色,而是真的像锈迹一样——微小片状蹭蹭叠叠构成的疏松结构,包裹在它的整个外侧,因泡了水而呈现出软烂的质感。
祁征云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距离接近后清晰起来的魔物气息反而证明了他最初的猜想。尽管那气息变得比上次感受到时更加微弱,而且和它的外表一样、也出现了一些让祁征云觉得很不舒服的变化,但它确实就是——那个海藻团——曾经被陆攸捞起来放在沙拉盆里,而他不肯收下又倒回进海里去的东西。
祁征云半蹲下来,同时稍微增加了延伸过去接触探查的力量。海藻团微微动了动,祁征云意外地发觉他的力量好像被吸收了一点……更奇怪的是,尽管这东西动了,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生命力的残留。
于是祁征云留了个心眼,决定不用手直接触碰、而是连着底下的沙子一起将它抄起来。但在这么做之前,他就发觉魔物的气息、连同力量被吸纳的感觉一起消失了。海藻团彻底不再动弹了。裹在它表面的“铁锈”像泥土一样在水中融化,继而是它的整个身躯;又一波海浪冲刷过之后,水中就只剩下一些软绵绵的碎片飘散开来。
陆攸走得慢,这时候才跟了上来。他没问祁征云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突然加快脚步、让他落在了后面,只是对吸引祁征云的东西很感兴趣。“你发现什么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好奇地探头来看。
祁征云已经让水流将那些或许会造成不好影响的碎片卷走了。他想保留下一点带回去仔细研究,但那铁锈般的东西很快彻底融化在了水中。他与陆攸在水中的倒影对视了几秒钟,慢慢站起身来。
“只是一团海藻而已。”他轻松地说。
第232章 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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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明天能查成绩的事情后, 陆攸以为这就是之前几次他那种忽视了什么的感觉来源,终于放下了心来。他和祁征云在沙滩上闲逛了半个钟头,因为出门时看天y-in着就没想起来涂防晒霜,等云絮消散、午后炽烈刺眼的阳光照下来,没一会就被晒得受不了了, 赶紧溜回了旅馆。
通往房间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洗涤剂香味,放在玻璃花瓶里作为装饰的花束经常更换,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是刚刚绽放的, 舒展的花瓣和绿叶像假的一样毫无瑕疵。打开房门后祁征云自若地往里走,陆攸的脚步却在门外缓了下来, 并在看到房间里景象的时候顿住了。
和前几次出门回来的场景一样,正对着门口的客厅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木地板光洁发亮, 茶几上的果盘里换上了新鲜的水果。离开前他们胡闹丢在地上的毛巾、泼在地板上的水、沙发上揉皱弄s-hi的痕迹全都被复归成了原样,像是有人在这里施了一个时光倒流的法术。虽然站在门口看不到, 但弄得乱糟糟的浴室和卧室肯定也都被整理好了。
陆攸想起来他隐约觉得微妙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他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一些之前一直没注意到过的细节:每一次触碰到都是干燥柔软的床单, 整洁的浴室和洗手台上摆放整齐的各种瓶罐,总是带有一股阳光晒过后好闻香气的织物表面……还有似乎随手可取的清淡食物。而祁征云似乎一直寸步不离地和他黏在一起……
祁征云走到茶几边,从果盘里拿起了一个深红色的莲雾。不用削皮就可以直接啃着吃的热带水果有种晶莹多汁的质感, 散发出甘甜的清香。他转过头去, 正想问陆攸要不要吃,就看到陆攸低着头面孔通红地穿过餐厅, 一头扎进房间里, 关上门不肯出来了。
祁征云对这后知后觉的害羞表现失笑地摇了摇头。虽然陆攸是主动告白加献身的那个人, 但他想到的只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来得及考虑这种关系暴露在外人面前的反应……除了不会碰面的服务员,往后还会有朋友、家人、同事,以及各种多管闲事的陌生人。祁征云自己是个社会x_ing基本为零的非人类,可以轻易将别人都当做空气,但他想陆攸做不到同样的程度——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行。
这么说来,在这个安静海岛上的生活倒正好能作为过渡。祁征云抬起手咬了一口莲雾,酸甜的汁水在齿间漾开,他又想到了如果时间不变、会在两年后随着一场x_ing命攸关的危险事故出现在陆攸身上的死亡印记,继而熟练地压抑下了那种时常浮现的“干脆让陆攸待在家里不要出去”的想法。
陆攸关上了房间门,虽然祁征云没有听见上锁声,他还是决定顺从这个表示想要独处的信号,决定暂时不过去打扰他。他缓步走向窗边,注视着窗外阳光下碧波荡漾的大海。波浪和海风,空气中的水汽……在他力量能够清晰感受的范围之内,似乎并不存在任何异常。
包裹在海藻魔物周身的那种暗红锈迹,祁征云此前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看着像是被感染生病后的分泌物,但也不能排除是另一种寄生生物的可能……因为夺取了被寄生体的力量,气息也变得十分相似。这样一来,为什么他从那团海藻上感应不到生命气息,它却还能动、对他进行试探的力量还能做出反馈,也就得到解释了——海藻魔物的本体在被潮水冲上岸边前已经死了,动的只是那层伪装成外壳的“锈迹”。
海里生活着无数千奇百怪的生物,再加入魔化变异的因素,奇怪的东西就更多了。即使是在力量最强盛的时期,祁征云也做不到对海中的一切了如指掌,不说这么做的力量消耗,光想一想每秒钟同时发生的事情加起来是多庞大的信息冲击,都要让他头疼了。所以他也不确定,会不会自然诞生一种能寄生在魔物身上吸取力量、并在寄主死后控制尸体继续活动的生物……
那些锈迹最终融化在水中,祁征云觉得可能是吸收了他的一点力量的缘故。他有一种不舒服的直觉:如果不是碰到了他,那团被冲上沙滩的海藻还会继续保持着迟缓的动作,爬上沙滩,或者最终再回到海中……寄主已经死去,失去营养来源的寄生物会脱离它、寻找下一个受害者,还是再换一种方法进食?攀附在表面的锈迹何时会将它用作载具的那具尸体彻底侵蚀损毁,抑或此后那种一死一活的诡异共生状态将一直持续下去?
也不知道他的力量起到的是什么作用:可能是纯度太高没控制好量被撑死了,也可能是本质与这个世界不兼容,导致它食物中毒了……
可惜现在都已经没办法求证了。现在想来,那只海藻魔物当初缠着陆攸不放,不是为了猎食,而是在试图求救。不过……祁征云微微皱起了眉:它是察觉到海水里有那种危险的“锈”,想要躲避危险才要到岸上来,还是说——那时候它就已经被感染、或者寄生了?
想到陆攸把那团海藻捞起来的时候用手碰到过它,至少碰到过泡它的海水,之后还到可能漂浮着那种“锈”的海水里玩过,吃的也都是附近海域捕捞上来的食材……虽然之前那么多次亲密接触,祁征云很确定陆攸身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一刻心里还是升起了立刻到房间里去找他、再吃他一次算作消毒的冲动。
祁征云站在窗前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舍不得将陆攸折腾得太过,放弃了这个更多还是为了借机放纵的念头。陆攸一无所知地逃过一劫,在房间里拿着手机再度试图联网未果,无聊地玩了会之前下载的消消乐小游戏,不一会开始犯困,别扭地铺开被子准备睡午觉。祁征云等他睡着后才独自出了,去码头上询问出海打渔的人,最近有没有发现捕捞上来的鱼虾或贝类被“锈迹”污染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