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膜既然来自于楼澈的力量,多半正是惑术的一种,而楼澈因为血统的问题在动用这份力量时总是难免吃力,这一点在过去已经多次被证实,所以火炼不认为这层水膜能够长久的保持效力,这东西的消散,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个时候动手,多少还是仓促了点,毕竟那水膜还在。不过幸好,随着时间推移,其状态已然稀薄多了,可见力量不复当初。
火炼亮出了爪子,晶亮的指甲,锋利程度远远超过那些所谓削铁如泥的名刀宝剑。而旁边的白昕玥丝毫也不担心前方的障碍,他冲势不减,眼看马上就要重重撞上水膜。
寒光闪过,水膜被撕作两半。
既然这东西可以被触碰,如今被撕烂倒也不值得太过奇怪。真正让人惊诧的还是火炼的动作,除了金属般的指甲在空气中留下的残光,旁人几乎别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力量,并不完全指的是速度,但毫无疑问,速度乃是非常紧要的力量之一,火炼这轻轻巧巧的一击,登时让所有人都惊诧的无以复加。然而他自己对此仿佛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仿佛当真不值一提。
白昕玥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相当严肃而难看,他竟然从来不知道,火炼的身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曦冉,妖兽皇帝曦冉的影子顷刻间与火炼重叠在了一起!
如果可以,白昕玥真想当即问个清楚,只可惜场面的改变并没有给他这份富余。随着水膜破裂,本该畅通无阻的前路异变陡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浓雾不断喷薄而出,简直像是有人打开了舞台专用的干冰制造机。不仅白昕玥为之意外不已,就连火炼都轻轻“咦”了一声。
只在这一刹那之间,白昕玥就感觉一只手朝着自己伸了过来,指缝与指缝相贴,毫无疑问的十指相扣。也无需低头去看,光是这份熟悉的触感已经让白昕玥肯定这只手的主人是谁,对方那完完全全出自本能的动作,仿佛一只细软的手在心尖上拂过,说不出的酸软与……动容。
不管之前火炼与楼澈周旋时,带了几分不得不为的欷歔,又带了几分处心积虑的算计,但至少在这一刻,火炼的心情是如此简单,清浅的一望见底——他只是害怕而已,害怕在这陡然降临的浓雾之中,与白昕玥走散了。
“楼澈,你……”雷哲鸣压低了嗓子,他不得不轻声细语一些,楼澈弄出这浓雾,很大目的正是为了掩饰他们二人的行藏,若是声音太大,岂不暴露了?
楼澈自然懂得,雷哲鸣并非惊诧于这番变故,他是想要找自己问明白来龙去脉。“先离开,之后我会向你解释。”
尽管楼澈与自己一样都用了低不可闻的耳语,但奈何彼此之间的熟悉摆在那里,雷哲鸣轻易便听出了那语调中夹杂的喘息。心中大恸,然而却也说不得什么。最后雷哲鸣也只能张开手臂轻轻环过楼澈肩膀,后者难得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因为若不是这份支撑在,楼澈说不定就要当场倒下了。
即便身上像是被抽干一般使不出力气,但楼澈还是强自定下心神,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也不晓得他的依据是什么,不过既然这浓雾多半是他弄出来的,总不会将自己也困进去,肯定还要留下足够脱身的线索。
而雷哲鸣也辨出这个方向,因为他是悄悄尾随火炼进入皇陵的,一路上自当留足了心眼,哪怕是走过的一砖一石,能够记住的都要费心记住,有了这些依据,也足以用来推测前后左右。
楼澈扬了扬下巴,虽然没有费力说话,但还是将意思表达的十分清楚。
有一抹y-in沉沉的犹豫从雷哲鸣心头一掠而过,他不是没有觉察,只是故意装作不知。有些事情,纵然是楼澈的固执,同样也是他的别无选择。雷哲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借着那冰冷潮s-hi的空气,终于做出决定。
知道这个时候的楼澈不会拒绝,也无力拒绝,雷哲鸣略略弯腰,一手扶着楼澈腰背,一手穿过其膝弯,将他一把抱起。楼澈只是一开始僵了一下,随即便放松身体,尽力配合对方,也好让他省一分力气。
就这样,两个人猛的扎进浓雾,朝着方才选定的方向,急速而去。
第236章 第236章—逆向思维
还是那两扇沉重的石门,所有的雕花镂纹都可以忽略不计,光是石门本身蕴含的气势,已足以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不错,此处正是皇陵的中心,而石门背后所藏,应该正是妖兽皇帝曦冉的棺椁。
楼澈与雷哲鸣二人一心逃脱,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两人也用了不少手段,怎么辛辛苦苦转了一圈,居然没能接近出口,反而走的更深,彻底陷入了逃脱不能的境地?
呼吸已经变得相当沉重,但是楼澈很清楚,他的压力不仅来自于眼前这一扇肃穆沉重的石门。真正令他抑制不住额角冷汗的,是面前这一把已经迫在眉睫的匕首。
这匕首比寻常制式要略显细长一些,单看样式也可以称之为短剑,楼澈看的分外眼熟,因为他不像其他妖兽在战斗中喜欢使用爪牙,即使他想用也难以如愿,所以这样灵巧而便于携带的短剑向来是他喜欢的兵器。
充斥了浓雾的墓道自然昏暗无比,可那短剑的锋刃上依然有一线森冷的寒光,这是金属本身的光泽,少了几分内敛的沉稳,却多了一道噬人的杀意。熟悉这种兵器的楼澈自然了解其威力,打造时以锋利为目的的短剑,或许并不耐用,血见的多了很容易卷刃,然而,其锋利程度绝对可以达到吹毛断发的程度。
况且,持刀人的动作万分狡猾,从刀尖所指的方向很难判断出针对的是他楼澈,还是雷哲鸣。换句话说,对方用一柄武器便成功锁死了他们两个,让他们自顾不暇不说,更加难以互为援引。
持刀人是谁?白昕玥!
旁边赫然还站着满面严肃的火炼!
“放我下来。”楼澈对雷哲鸣耳语,他倒不是觉得这样被抱着十分尴尬,而是这个样子谁也不利于行动。
雷哲鸣依言办了,但与上一轮对峙不同的是,他不再与楼澈保持距离,反而紧紧贴在他身边站着,一则是因为他此时的状态的确离不开支撑,二则更是为了表明绝不会独自离开的决心。
楼澈长长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场景变了,情势更是急转直下,说到底,都是他的误判。
雾气,说到底最大的功能依旧只是阻碍视线,除非有毒,否则不可能形恐怖的杀伤力。而阻碍视线这一点,正好也与惑术的本质不谋而合,所以,楼澈在关键时刻将水膜化作雾气,用意正是为了拖延火炼二人的脚步。
按照楼澈的估算,火炼二人对于这座皇陵都有着异常深刻的了解,所以这种拖延也只是暂时x_ing的。一旦当他们重新开始行动,首要行动定然是前往墓室入口,堵截出路。之前的对峙中,楼澈自问表达出了强烈的撤退意愿。这当然也在情理之中,任何一个落入陷阱的倒霉鬼,最期待的都应该是重获自由,为此,几乎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原来的任务。
是的,从情理来推断,只求自保的楼澈与雷哲鸣势必要放弃此次任务才对。
之前所说种种,不能说全是楼澈信口胡诌的谎言,但真实度多少还是需要打一个折扣,被磨损的衷心算是原由之一,而雷哲鸣的事更是导-火-索。总之,即使火炼依旧相信楼澈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下妖兽全族,但这份忠诚心终究还是无可避免的添上了些许杂质。
对火炼妄图两头讨好的指责是真,而在这背后潜藏的算计也是真,甚至于楼澈自己都很难在两者中分出一个主次。
他又在算计些什么呢?希望那样一番慷慨陈词能够够煽动火炼的恻隐之情?这的确算是楼澈的目的,而这一目的也确实达成了——事实上,即便今天楼澈半个字都不说,火炼还是心软的。
只是楼澈也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期待以及生死,绝不能建立在他人的恻隐之上。放在今天来说,不论火炼的心已经软到怎样的程度,从结果来看终究也没有放过他们不是吗?
要不怎么说狐狸天x_ing就是狡猾的呢?明明只是走投无路下的一番对话,楼澈顷刻间便能够在上面赋予无数深意,既然无法彻底说动火炼,那么便利用语言本身的内容为自己开辟另一条道路,如此一来,不管事件向着哪个方面发展,楼澈自认都不会是输家。
最重要的目的正是为了换回雷哲鸣的平安,而中了陷阱的人理所当然的希望逃脱,言谈间也充分表明了自己依旧是个顾念族人的人……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毫无疑问都指向唯一的结果——趁着雾气正浓,他会与雷哲鸣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虽然这误导的方法是临时想出来的,但楼澈已经反复设想过数遍,从逻辑上来看没有任何破绽。
既然完美的误导了火炼二人,楼澈自然而然要对现有情况善加利用,其实也简单,反其道而行之。在最该逃命的时候,楼澈偏要深入险境,既然火炼二人已经去追踪他这个叛徒,那么皇陵中心地带定然守备薄弱,要想取得皇帝曦冉的尸身,今后将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
至于区区一具遗骸除了象征意义之外还能有什么用途,楼澈依然没有机会彻底查明,他只知道,释先生需要这件“东西”,光是这个理由就够了,只有释先生才能够真正给予雷哲鸣自由,而皇帝的遗骸正是唯一的交换条件。
铤而走险会招致怎样的恶果,楼澈不是想象不到,但既然他今天出现在皇陵之中,便是已经铤而走险,这个时候再想后悔,连自己都嫌晚了些。
既然叛徒的污名已经加身,洗都洗不掉,楼澈也索x_ing来了回一不做二不休,预备将此事彻底了结,一个声东击西的戏码,直接奔着皇帝遗骸而来。
撇开不光彩行为本身带来的压力不谈,其实这件事本该没有什么难度,皇陵占地广阔,他们只要在拿到东西之后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躲上一阵,待一切风平浪静了再择机离开,甚至都无需变成武斗,而追踪到出口的火炼二人,从实际情况推测也只会认为他们不过是跑得太快,所以才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