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压抑着慌乱,脑子则以最快的速度运转起来,即使到了几乎已成定局的地步,她依然不肯轻易放弃,思索着能够扭转乾坤的良策。不得不说她思维相当敏捷,只是刹那功夫,已经有好几个主意闪现,只是面对火炼如今无比坚定的心意,这些办法还不足以改变什么。她不得不想得更加深入,更加细致。
但是突然,她的想法戛然而止,突然发生的变化让她再也无暇他顾,唯一能做的就是发自本能的抬起胳膊死命挡住眼睛。
从火炼身上陡然s_h_è 出的耀目光芒,几乎连整个空间的模样都改变了,笼罩在周围的仿佛万年也不会散开的灰雾,居然被撕开了一条又一条的口子,错综遍布,如同眩惑人心的光带,让人怀疑若是将这些浓雾统统撕成碎片,或许便能够看见外面灿烂的天空。
女人与火炼之间原本压根不能相互干涉,但这猛烈迸发的光线显然不在此列。异象陡然出现,她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可居然还是慢了半拍,余光还是猛的扎入她的眼睛,顿时被刺激的涕泪交零,几乎当场就要失明。
在死命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女人隐约看见了数条极长极艳丽的尾羽,其颜色比周遭的光线还要更加夺目摄魄,四下飞舞之间,让这个本来了无生气的荒芜空间变的绚烂华美——
空间的巨变明明是他所造成,但火炼却无瑕多看一眼。
从某种程度来说,若是他能够抽空回头看一看自己身后恣意舞动的尾巴,那几条与他平日里变换成火鸟形态之后截然不同的尾巴,许多困扰他已久的谜题,说不定当场解开也未可知。
但是火炼到底没有回头,也错过了这一次意料之外得来的机会。不过世事难料,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任何人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只怕都很难了解这些当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细节,将会对将来造成怎样无法弥补的影响。
火炼只觉得自己正被剧痛所侵袭,他说不清究竟是身体的哪一块在作痛,因为超出忍耐范畴的剧痛已然作用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头颅到胸口到四肢最后直达脚底,从皮肤到骨骼再到内脏,无一幸免,剥皮拆骨的滋味或许都比当前要好过许多。
即使火炼从来不认为他自己已经软弱到这个地步,但他还是没能忍住从喉头爆发出的嘶喊。
他以为已经喊的足够凄厉足够剧烈,但是听在旁边那女人的耳中,他的嘶喊也只是粗嘎沙哑,难听的仿佛濒死的野兽。
蓦然之间,疼痛不再。火炼脑子出现了片刻的空白,随即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处在悬空的姿态中,应该是被人抱在怀中。
白昕玥本就生x_ing警醒,更何况是造访这么一个诡秘地镜,他更是分毫都不敢放松,调动了所有感知能力,绝不放过身旁半点儿风吹Cao动。所以,哪怕怀中人只是微不可察的轻轻动了一下,他当即已发觉。
低头一看,迎上了一双好似洒有金粉的璀璨眼瞳。这双眼睛实在漂亮的不像话,当其紧紧闭着的时候,只是觉得眼形漂亮而已,可是当这双眼睛睁开,就这么盯着你的时候,哪怕意志再坚定的人都会难免有片刻的失神。
白昕玥稍微皱了一下眉,恢复如常的他再仔细看怀中人的面孔,却见火炼正冲他笑着。尽管白昕玥也不愿这般形容,但凭心而论,还是必须说实话,这抹笑也着实忒难看了一点儿。
火炼歪着嘴巴,龇着牙齿,一边勉强挤出笑容,还一边却因余痛在抽冷气。“总算见到你这个白痴了,为了这一面,我可真不容易,差点儿没把我给活活痛死过去!话说,这不也是我的身体吗?怎么进入自己以前的身体竟然如此困难?刚才的剧痛,简直毫无道理!”
许久不曾这么噼里啪啦,火炼一张开嘴,当即就有些如同河堤泛滥收不住了。
都怪这个可恶的眼镜男,从乐园岛回来,他倒是一天躺个二十四小时只管躲清闲,所有的交际应酬勾心斗角统统甩给他来承担。周围的家伙一个赛一个的狡猾j-ian诈,这叫他绷着面子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扮演话唠的角色。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又十足奇特与好笑的变故,饶是堂堂七人团首席白昕玥也控制不住了,比磐石还要坚固的表情上出现了几条清晰可见的裂痕。只不过在真正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之前,以他的x_ing格定然不会冒然开口。
火炼正被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所困然,他很难做出具体的形容,但是他能够肯定,这一定是过去的身体对他如今的精神产生了排斥。“我时间不多,只好长话短说,你给我认真听着——”
此刻,白昕玥不仅是表情裂开了,他的嘴角也跟着不住的抽搐。长话短说?看样子对方压根不明白这个词语包含的意思。
见白昕玥的态度不够认真,火炼抬起手就要去抓他的衣领,然而要控制这具躯体比他预想的更为困难,他以为自己已经爆发力十足,可结果只是把手掌软软的搭在了对方胸口。对于此时有几分暧-昧的接触,火炼欲哭无泪。
“算了算了,你仔细听,然后死死记住,以后的你肯定会前往妖兽乐园,不要试图开启机关,更不要往祭坛里滴血,也不要……”
白昕玥当然不习惯也不喜欢被人警告,可是直觉告诉他,对方给予他的这些警告虽然来得突兀,但似乎相当重要。所以白昕玥十分认真的听着,可是对方才说了一半,突然没了下文。
低头细看,白昕玥发现,火炼抬起的手掌已经滑落,而方才还闪烁光芒的眼眸也再一次紧紧闭上。
第78章 第78章—清醒
雪山中的木屋。
并排躺着的两个男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太久没有在这个男人的脸上见到生气,火炼的心头当即泛起一阵阵心酸的陌生。他试图看的更加清楚一些,于是便不断的死命眨着眼睛,过于用力,眼角已然浸出了一点晶莹。
白昕玥下意识的就要抬起手指去擦拭,可是却发现肢体有些不受控制。数日漫长昏迷中发生的种种,他也并非一无所知,即使无法探知具体的细节,但多少还能够保有几分隐约的感觉,当即便想起自己应该长久不曾活动,于是身体都锈住了。
暂时无法行动,但白昕玥还是忍不住开口揶揄,“怎么了,眼睛里进沙子了?”
直到听见这句话,火炼才有“白昕玥真的醒过来”的实感。忽然有些不知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是扑上去狠狠拥抱,还是劈头盖脸一顿胖揍?这两个想法似乎都有付诸实践的价值,所以火炼相当踌躇。一边在心中默默选择,一边还是死死的盯着枕边人的面孔。
他们两个在这里深情对望,却苦了一边的电灯泡。楼澈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忍不住腹诽——即使他并没有凡事亲力亲为,但怎么也应该算得上半个救命恩人。这种一旦利用完了,便将恩人抛诸脑后的行为,是否有点过于残忍了?
又耐着x_ing子等了几分钟,还是不见有人理会,忍无可忍的楼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白昕玥是真的不知道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他从睁眼到现在,注意力便不曾从火炼身上挪开分毫。至于火炼,当然不能以不知道来搪塞,毕竟他是与楼澈一道进的屋子,他只是故意装作忘记了而已。
听到背后的动静,火炼万分不耐的坐了起来。恶狠狠的回头去瞪楼澈,可只是一眼,他先是愣了愣,随后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楼澈的眼睛仿佛被鲜血浸泡过一般呈现出浓烈的血红,越发有异于人类,甚至比狐狸眼还要可怕几分。上一次楼澈过度使用惑术的力量,也曾改变了眼睛的颜色,但远远没有这个严重。上次只是瞳孔血红,而这一次血红已经急速的扩散开来,都分辨不出眼珠和眼白了。
可是,对于自身的变化,楼澈仿佛浑然不觉。这又是一个与上次不同的异样想象。他也没有马上开口说什么,只是静静的与火炼对视。
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火炼知道白昕玥也跟着坐了起来,即使他的动作依然十分迟缓,但以他的x_ing格想必很不情愿一直这么躺下去。火炼理解他的心情,可是依然无法赞同他的行动,在连续数次大量失血之后,他此刻正处于贫血症状之中,难道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吗?
白昕玥将手轻轻搭在火炼的肩头,他也并非刻意要避讳楼澈,只是力气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声线难免低沉,“我有话对你说。”
火炼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对楼澈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屋子里的另外两人明显是一对,劫后余生的他们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楼澈这么一个外人继续留在别人的房间里的确不合适,之前还只是电灯泡的程度,再继续留下去就要成讨人嫌了。
只是,楼澈在经过一番犹豫挣扎之后,竟然还是杵在原地不动。
正如火炼怀疑的一样,楼澈在这个所谓的“救人计划”中掺杂了无数私心,白昕玥顺利醒过来实在不符合他的期望。不过这件事既然已经无从改变,那么他只能使用别的手段。白昕玥此人擅长控制人心,必须要在他对火炼洗脑之前,先一步在他们之间种下不信任的种子。而如果楼澈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离开,显然将失去最后的机会。
一方面是因为楼澈此时眼瞳的血红,一方面则是他本人情绪作祟,火炼就觉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十足让人不舒服,带着算计与狠毒。
火炼沉下脸,语气染上一层他自己都不曾留意到的威仪,斩钉截铁的下令,“你下去好好想一想该如何交代今天的事,我希望明天能够听到你合情合理的解释。”
照理来说,楼澈不该慌神,他也是大风大浪闯过来的,组织最为困难之际也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支撑维持。经过这么多的事,楼澈自认为早已心如铁石,一件事做还是不做,怎么去做,断定这一切的标准只有一条,端看十分与组织有利。而火炼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含义模糊的话,他实在不应该为此惊慌。
但是,楼澈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稳了稳神色,试探x_ing的道,“火炼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