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火炼下意识的看了看东边的楼梯,却发现其已经在半截的位置坍塌,再也无法通行。这也解释了为何未希只能在幽莲池眼巴巴的望着朝东的高墙,如果楼梯还能够行走,管它什么焰尾花,还是什么帝王之花,她都可以随心所欲的采撷,也用不住为了那么一两多飘过来的红花难过的流泪。
不过,火炼也只朝东边看了一眼也就收回目光,直觉告诉他,关于未希的种种还是少c-h-a手为好。况且,这座祭台本身已经占据了他全部注意力。
在神道附近见到的景象,火炼还可以用“震撼”来形容,可是站在这里,他竟然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感受。
站在至高处,更加确定这是一项无以伦比的巨大工程,先不管究竟是出自何种目的,建造者竟然将山尖彻底铲平造出这么一座祭台,这手笔简直已经巨大的超出想象。
四四方方的祭台每边长约两百米,没有工具,火炼也不知自己估算出的数值与实际有多大出入,但是有一点他绝对没有弄错,整个祭坛的面积至少比两个足球场加在一起还要大一些。
然而,祭台上没有太多东西,除却正中一座祭坛之外,便是四角的雕像。高处本就容易起风,气流翻滚,贴着地面呼啸而过,将火炼的衣袖吹的猎猎而舞。风没有任何问题,擦身而过,便带走了身上所有的热量。
在此之前,火炼从来没有想过,当自己有一天站在这么一个抬手可以触摸蓝天的地方,心情竟然是这样的——
空。
是的,连最起码的震撼都不剩了,他的心里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滴血,什么都不剩,空荡荡的。
火炼甚至有一种错觉,再这么站一会儿,他大概会连自己的存在都忘记了。
有人贴了上来,对于他的熟悉已经成了火炼的习惯。温度、气味、甚至于触感,火炼究竟是从哪个细节辨认出白昕玥的,再深究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总之结果就是如此,他轻易的认出了对方,完全不许理智去判断,一切全凭感觉。
火炼的后背贴着白昕玥的胸膛,本来还没有到亲密的程度,但火炼仿佛不知满足,又往后缩了缩,这下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当真变的严丝合缝了。
之前的虚无感顿时消散了不少。隔着衣料传递过来的白昕玥的体温,让火炼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他终于肯定,自己的确站在这里,而并非一缕缥缈的空气。
要借着别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火炼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至少在当下,还是相当不错的,不是么?
火炼百年难得一见的乖顺实在让白昕玥意外,就算再怎么想要损他两句,也变的不忍心起来。白昕玥抬起双臂,将他整个人环在自己怀中。白昕玥的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只会让火炼依靠的更加舒服,却不会让他觉得被禁锢。
先前萦绕在两人周围的不安,来时莫名其妙,去时也无影无踪。白昕玥感到气氛缓和了不少,便开口,“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你不四处看看吗?”理所应当的提议,白昕玥只字不提刚才火炼怪异的态度。
火炼勉强回神,甩了甩脑袋,好歹算是挣脱了那股子恍惚。“对了,是该到处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说是四处看看,但火炼还是下意识的将正中的祭坛放在了行程的最后一站,总认为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能往后拖一拖是最好的。既然不看祭坛,在这一目了然的地方,剩下的就只有四角的雕像了。
一路走来,雕像看了不少,活人却没有一个。火炼不知久远久远之前究竟有多少族人居住于此,可是到了如今,血r_ou_之躯终究灰飞烟灭,只剩下没有生命的雕像还长留于此,也不知是在证明过去,还是在缅怀曾经。
火炼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朝着西北角而去。
距离尚远时并不觉得,可是到了近前,才发现那雕像竟然有三人之高,不再是一直以来的等身雕刻形式。就连材质,都不再完完全全只使用岩石一种。
离的过于近了些,火炼十分费力的仰起头,才能看清雕像的全貌——一个女人,更加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妖兽。
若是只论面孔的明艳程度,这座石雕远远比不上火炼。火炼的长相是一种张扬的艳丽,甚至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只是这家伙对自己长成什么样似乎没有半点自觉,他不开口还好,一旦话唠起来,当真是浪费这么一张不可方物的脸孔。
但是,女妖兽的美丽属于另外一种,含蓄而端庄,她的眉宇上似乎染了一层薄愁,让人只是看上一眼,也会隐约为她感到心疼。她低眉敛目,即使从正下方望上去也看不见她的眼瞳,可越是看不清就越是想要看,忍不住猜测要怎样的眼眸才能配上此等容貌。
整座雕像用了不同的材质表现不同的部分,女妖兽的身体用的应该是某种质地温润的玉石,光滑细腻的肌-肤几可乱真。她身上的衣料则像是用了某种琉璃,每一条衣褶都用了极为精准的手法来表现,似乎下一刻就会飞舞起来。而她露在外间的纤手与裸足,上面则是覆了一层细密的深蓝色鳞片,形状类似于某种鱼鳞,这一特征也充分证明了,这一位绝非人类。
鳞片与肌-肤之间的衔接浑然天成,不仅不会让人觉得难看,相反更为这女人平添了一股神秘的魅力。
倘若一定要说整座雕像之上究竟什么最为引人瞩目,还是她双手捧着的器物,一块苍青色的玉璧,呈现扁圆形状。有阳光穿透玉璧,折s_h_è 出的光线简直如同一汪清水,可想而知,玉璧本身莹润细腻到了怎样不可思议的程度。
假如只是壁画也便罢了,可以使用不同的矿物颜料表现不同的颜色,但眼前的可是一座三人高的雕像啊,此等工艺,倘若放到人类社会之中,只怕所有人都会为之轰动,叹为观止。没有什么遗迹,比这四座雕像更能配得上“奇迹”之称。
回想起一路看过来的其它雕像,火炼的脑子里禁不住冒出一句市井俚语——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果不其然,他之前还被神道两侧的石像所震撼,可如今经过亲眼比较,只觉得之前见过的一切都只能算是垃圾。
还有一点让火炼万分迷惑,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雕像。这一张面孔给他某种久远而隐晦的熟悉感。
白昕玥忽然开口,“她手中拿着的应该是祭器之一的苍璧。”
“苍璧?”火炼鹦鹉学舌般的重复了一遍,随即便十分不满的瞥了白昕玥一眼——博学多才怎么了?博学多才很了不起吗?你在这个时候展现博学多才,难道就是为了衬托我的不学无术?
“不知道这些并不奇怪,毕竟是妖兽独有的祭奠仪程,经历漫长时光之后早已被当成异端,不要说人类了,如今的多数妖兽自己都不清楚这些。我也只是无意中看过一本古老的残卷,上面的配图与这玉璧十分相像,这才推测出来的。”
听了白昕玥如此解释,火炼的心情当即好了不少,谈话似乎又能够愉快的进行下去了。但是他们两个人似乎谁也没有意识到,方才火炼的抱怨并没有真正说出口啊,莫非白昕玥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读心术?
“这边是苍璧,另外三个角的雕塑手中拿的又是什么?”既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些,火炼当即摆出勤奋好学的态度不耻下问。
“按照古卷记载,苍璧祭水,剩下的应该分别为刀形的赤璋、方形的黄琮和半圆的玄璜,在妖兽的世界之中分别代表了祭奠天空、土地与虚空。这些祭奠的观念与人类截然不同,是不是当真如此,我们只能亲眼看一看才能印证。”
火炼开始有几分明白,为何自己寻找妖兽四大家族的历史一定要来乐园岛。可是当一些线索与他所知的事实逐渐契合的时候,他却更加不安。有句话仿佛叫做近乡情怯,他不清楚自己算不是正处在这种怪异的矛盾之中。
火炼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借此提神。白昕玥有句话说的很对,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上面的,经过的种种波折光是回想一遍都觉得累得慌,倘若不四处看个清楚明白,他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辛苦。
白昕玥没料到火炼竟然会“自残”,来不及阻止,就见他拍了自己的脑袋,也不知这一下子重不重,可别真的拍傻了。
“走吧。”火炼自然而然的拉过白昕玥的手,就这么以类似于旅游观光的态度,又缓缓的朝着东南角走去。
果真如白昕玥描述的一般,东南角的雕塑还是之前那一位容貌雅致端丽的女妖兽,不过她的造型姿态与上一座略有几分不同,手中捧着的正是好似一个方形瓶子的黄琮。
验证了其中两座雕像,火炼突然懒得再继续走下去,既然白昕玥已经获得了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以这眼镜男的严谨,不用问也知道剩余的百分之五十肯定也是他的。而且祭台的面积实在不小,从一个角走到另一个角还真有点累人,火炼着实不想傻乎乎的绕场一周。
而且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理由让火炼抗拒继续往前——按照前进的方向,下一个前往的应该是东北角,看到的将是祭天的赤璋。火炼没由来的心慌,认为一件祭器而已,不看也罢。
另外还有一点,东南角雕像的下方并非空无一物,还站了一个人以及一只猫,正是方才与白昕玥分开行动的庄锦和路狄亚。
路狄亚的状态倒也没有什么问题,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对于一只猫来说实在消耗不小,也有可能是等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他趴在雕像的脚下正在假寐。或许是因为天下所有的猫咪都爱睡觉,路狄亚竟然也不管这是个多么古怪的地方,竟然十分放松的状态,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戒备。
也实在是因为雕像用了夸张的手法,倘若只是等身大小,快要睡着的波斯猫简直要和雕像融为一体了,就好似这位女妖兽豢养的一只宠物。
但是不管怎么说,路狄亚的行为十分符合猫儿的天x_ing。要说与x_ing格背道而驰的,应该还是庄锦。
妖委会的轮值会长正直挺挺的站在雕像的三步开外,仰头望着雕像的面孔,他一动不动,仿佛浑身上下所有的关节都失去了灵活度,只能维持这般僵硬的状态,相比较起来他似乎比面前的女妖兽还要更像一座没有什么的雕像。白昕玥见状不由皱眉,开始怀疑是不是自从他们分开的那时起,庄锦就一直是这个诡异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