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关于契约的事吧?”
“现今人类用来束缚妖兽的契约共有九种,其中五种是灏湮传授给人类的。”火炼都没想到自己既然记得如此清楚,包括契约的数量在内,都记得分毫不差。不过,关于这件事却存在着一个疑点,“关于这件事,到底有没有详细的记载?难道只是一个传说?”
在一开始楼澈便知道火炼真正想听的不光只是“故事”而已,他曾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如今只好用这些旁敲侧击的手段来探寻妖兽的历史。“灏湮传授契约的事,并没有笔墨记载。不过确实族人代代传下的历史,想必还是可信的。”
火炼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火炼意识到应该找一个恰当的机会询问一下楼澈的年龄,在这一点上,妖兽的实在不像人类一般只用看外表就能够分辨出来。妖兽的寿命普遍极为漫长,而且一旦长大成人,妖兽的外表状态就会停留在最为巅峰的状态,所以外表实在不能当成有效的参考。如果说有什么判断妖兽是年轻还是年老的标准,应该唯有力量一项了。只是楼澈从来没有真正在火炼面前动过手,他用过的只是火炼不甚了解的惑术而已,这让他着实难以辨别。
当然了,妖兽的鼎盛时期早已是数千年前的远古往事,即便妖兽生命力顽强,但要跨过如此漫长的光y-in,似乎也太过违背常理,寿命再长也不至于长到这种程度。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楼澈就是一个异类的可能x_ing,这个有着一张惑人面孔的狐狸精,说不定真是活了好几千年的老妖怪。
“除了教会人类契约,灏湮还做过什么?难道仅仅因为这一个理由,她便成了一族的罪人?”火炼还清晰的记得当时在屏风上见到的画面,承担罪名的灏湮被铁链捆绑于海中的巨石上,狂风巨浪加身,伤上加伤,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用如斯酷刑对待一个壮汉都已是叫人发指的恶x_ing,况且还是对待那么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子?
即使与灏湮素不相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更何况不知为什么,火炼对那个女子,竟然有着难以名状的熟悉感。
在乐园岛秘境中看到她的幻影,她向他递过了那个盒子,她张口说着“给你”两个字,尽管无声,但火炼的脑子里却清晰的浮现出对方低柔幽婉的声线。
“对了,你曾经说过的,还有诅咒。”经过好一番费神思量,火炼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比起契约来,将诅咒当成灭族的理由似乎更加说不过去,也难怪他没能记得太清楚。
不管火炼想起这个细节的过程是不是堪称艰难,但他的确将曾经的对话都清晰的刻在脑子里了。楼澈越来越坚定的认为自己并没有选错主人——不管火炼说过什么,他到底还是真真正正的将族人放在心中。那一次不过是他们两个人初次见面,加了“绑架”的因素在内,甚至都谈不上愉快,可火炼依然认真的听了他说的每一句话,若非因为同族之谊,还能因为什么?
之前未能讲明的部分,楼澈认为这一次已经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了,“诅咒的说法只是一种遮掩,而这也正是灏湮犯下的最严重的一桩罪孽——她在覆亡之战中,背叛了我们全族,投靠了敌方统帅。
火炼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覆亡之战?敌方统帅又是谁?”
“既然那一战是在妖兽与人类之间展开的,敌方不管是统帅还是士兵,都是‘白子’。”楼澈并没有回避问题,回答的很迅速。
但火炼还是本能发现对方的回答有不尽不实之处,“白子”不过是妖兽对于人类的统称,带有几分轻蔑鄙夷在内。所以,楼澈看似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实际上根本没有说到点子上。也有可能,楼澈自身了解的部分也仅限于此。
那么,这些真相又该找谁问清楚呢?火炼思绪电转,想起了一个一直以来被他所忽略的人选——
未希。
第100章 第100章—贬低的尊严
尽管配套的紫砂杯并不大,但是耐不住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对饮,那圆肚茶壶里的货很快就见了底。
楼澈起身,将茶壶续满之后才再一次落座。
他们的对话虽然是以“讲故事”作为开头,但实际上却更加类似于一种对话。没办法,毕竟火炼已经并非爱听故事的三岁孩童了,他真正想知道的也不是那些难辨真假的传说。通过你来我往的对话,倒是利于他将一些明显虚假的部分剔除掉,剩下的部分再辨析起来,也就容易了许多。
趁着楼澈去倒水的空隙,火炼将自己的思绪稍作整理,当即发现了一个破绽。不过,他却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直接询问对方。
在火炼看来,论起对族人的感情和责任心,楼澈远远强过他这个所谓的“妖兽真正的王者”,有些事情他虽然能够用十分冷静的态度来加以思考,但放在楼澈身上,无疑有些伤人。
火炼略微做了一下思想斗争,但也很快做出了抉择,他选在这个要命的时间节点坐在楼澈的对面,其实已经给对方造成了无形的伤害。有句话不是“债多了不愁”吗,尽管形容如今的状态不是那么贴切,但火炼对于伤口上撒盐这种恶毒的行为,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了。
所以,火炼以一种平静冰冷的,完全旁观的态度问道,“仅仅只是一场战争就让鼎盛一时的妖兽全族覆灭,倘若真是如此,这一族着实也算不得什么。力量不够强大,灭亡了也是活该。”
楼澈正在斟茶,闻言手当即抖了起来,冒着热气的茶水统统浇在桌面上,很快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但他对自己的失态浑然不觉。他抬眼盯着对方,似乎想要评估方才火炼所说是否只是一个玩笑?可就算他真的说者无意,这个玩笑也十足的恶劣,着实叫人喜欢不起来。
然而火炼不为所动,坐姿不变,神色也不变。在得到他期望的“动机”之前,火炼似乎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贬低自己与全族的尊严。
“喀拉”、“喀拉”,一连串轻微却细密的声响,有器皿碎裂了。楼澈并没有失手打碎茶壶,而是他陡然之间没能控制好力度,圆肚紫砂壶在被他的手劲硬生生的捏成碎片。滚烫的茶水浇的他满手都是,事实证明,即使强悍如妖兽者也依然只是血r_ou_之躯,楼澈的皮r_ou_顿时被烫伤了一大片。
楼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以为意。但是疼痛却有着一个莫大的好处,这种不怎么舒服的滋味能够强迫人清醒。楼澈从方才的痛心之间找回理智,开始思索火炼方才那段评论背后的深意。
讲故事若换做旁人,怕是在火炼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已经暴跳如雷,省却中间所有步骤直接扑上去掐死他了。
但楼澈不会这么做,狐族天x_ing作祟,凡事他们都一定会问一个为什么?无论好与坏,落在狐族中人眼里,都会留最后一线。
举一个极端一点的例子,楼澈对待雷哲鸣的方式就极其符合狐族特x_ing。他明明满怀不舍,明明知道这么做是将雷哲鸣放在了一个九死一生的险境之上,可他出于对全盘的考虑,哪怕再让他选择一次,依然还是会将这个任务交给雷哲鸣来担负。
楼澈眯起眼睛,表情的变化对他面孔有着十分大的影响力,清媚陡然消散,越发像是真正的狐狸。与其用聪明来形容,还不容说更加接近于狡诈。“你故意激怒我,想要套出更多的东西。”楼澈一直以为火炼x_ing格简单,即使不能用“单纯”来一言蔽之,事实上也差不了太多。可是如今为了久远前的故事,他这样的人竟然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真相,对火炼来说竟是如此重要。
楼澈的心顿时软了一软,毕竟火炼不同于别人,即使从理智出发,楼澈也很难拒绝他的要求。“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不,更准确的说,我曾经试图向你讲述这些,最终是被你拒绝了。”
“……”火炼意识到对方说的都对,他完全无法为自己辩驳。
“你当真决定要听吗?”楼澈郑重其事的问了一遍。
不过楼澈很快发现这个问题完全是多余的,火炼的眼神就是最好的回答。还是那样艳丽的一双金瞳,只是再也不见曾经的跳脱。凝固的金色成了一块结晶,干净透彻,乍一看会以为什么都看透了,但仔细观察之后就会发现火炼眼中存放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更多更深邃的感情,只怕已经被他自己埋葬在了内心深处。
仅仅才数日不见,楼澈简直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能在短时间内将火炼这样的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
楼澈发现自己手中还无意识的捏着一块紫砂碎片,随意的抬手一扔,将碎片扔进了那一堆狼藉之中,“叮”的脆响就像是敲击在心尖上。
“我来告诉你妖兽灭族的真正理由——你说的很对,只是一场战争,的确不足以消灭庞大鼎盛的族群,妖兽的灭亡,在覆灭之战开始之前便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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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还被白衣部队包围,几乎人满为患的雪山山坡,此时此刻空旷的就像是只剩下雷哲鸣一个人一样。
雪还在下,风还在刮,独特的地理环境之下,这样糟糕的天气简直就是家常便饭,雷哲鸣并不在意,他只是低着头审视自身的状况。
从白衣部队动手开始,连带算上双方废话的时间,还不到半个钟头,然而雷哲鸣的身上已经添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小的那些就像是一根细细的红线,而大的口子却已是皮r_ou_翻卷,要多狰狞有多狰狞。不过处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还是有几分好处的,温度降低了血液流动的速度,即使是最吓人的那些口子,出血量也是极少。
雷哲鸣判断出浑身的伤暂时要不了自己的x_ing命,于是暂且不去管它,如今让他糟心的是这一身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