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地里行走的确很难不发出声音,像白衣部队那种利用环境到了极致,竟能在风雪中隐身的手段实在称得上高大上。雷哲鸣凭着感觉判断,来人应该并非白衣部队中一员,尽管他们也是了不起的敌人,但为了发动方才的攻击,他都已经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敌人的伤亡肯定是无比惨烈的,即使还有生还者,想必也不可能全须全尾安然无恙。
雷哲鸣另外还有一个判断依据,倘若来的真是左部队员,肯定会蹑手蹑脚,直接用偷袭结果他的小命。可是这个人反而故意放重了脚步,如同在昭告自己的到来一般。
这位与环境格格不入,与场合格格不入,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客人一步一步的接近巨坑,脚印在他身后形成一条直线,由此证明他的目标是如此明确。
他身着一套灰蓝色的滑雪衫,看起来就像是前面滑雪场迷路的客人。然而他却将帽子严严实实的罩下来,拉链也拉到了最上端,如此一来,整张面孔留在外面的就只有一个算得上十分挺拔的鼻梁,当真是怪异无比的装扮。
来客走到巨坑边上,稍微探头往下眺望一眼,认为这个坑无论是现在下去还是待会儿上来都很麻烦,索x_ing省却了这个并不重要的步骤。他矮下身子,在坑边坐了下来。
阳光角度的缘故,来客坐下之后,他身上投s_h_è 出的y-in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雷哲鸣的脸上。尽管他已经无法行动,却努力转动眼珠子,朝y-in影的源头看过去。
本来这家伙就是粽子一般的打扮,在背光的条件下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然而,雷哲鸣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深深皱眉,而面部肌r_ou_这么一动作,当即牵动那些龟裂的口子,滋味无限销魂。
“你呀,怎么敢用这一招?”来客忽然开口,带着那么一股半真半假的惋惜。“知道吗?你快死了。”
雷哲鸣翻了翻眼皮子,并不吭声。哪怕是再懵懂的人,对于自己的死亡还是有几分感知的。他的确命不久矣,但却不是因为对方好似诅咒一般的判断。
来客仿佛不能理解,于是便问道,“楼澈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就因为他命令你死守,你竟然不惜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原本不想说话,可现在却是不得不说了,“这不是他的命令,是我的擅作主张。”皱个眉都显得十分困难,更何况要开口说话?雷哲鸣没说出一个字便会带出“嗬嗬”的气流声响,他清楚的很,那是因为声带被灼伤的缘故。
“楼澈明知你会遭遇怎样难缠的对手,可他依然命令你不得放一个人‘越界’,这不是严令让你死守又是什么?”来客的语调中充满了讥讽,尖酸刻薄。他甚至都不做停顿,直接又补了更加让人难过的一句,“况且,你我都十分清楚,在你背后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守护的东西。”
雷哲鸣再一次不言不语,也不知是被对方说服了,还是懒得再与之计较。信任这种东西其实用不着对别人陈述,只要自己能够坚守如一,已是足够。
坐在坑边的客人,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赫然带了恨铁不成钢的潜台词在内。“早知道你这孩子这么不听话,我说什么也不会交给你这招的。”
雷哲鸣抓住了一个话头,兴许是他无法容忍对方一直明里暗里攻击楼澈,所以也作势要反唇相讥一回,“我的确不听话。那么谁又听话呢?那只——”
“嘘——”来客将一根指头竖在唇边,打断了雷哲鸣。“你可不能这么说你的晚辈,他不仅听话,而且是真正的招人心疼。”
雷哲鸣先是一怔,随即便感到自己没有一块好r_ou_的皮肤上还是起了一层j-i皮疙瘩。他不是不知道对方的“喜好”,但是他丝毫没有兴趣按照这个标准去发展。
来客这一次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最重要的目的上头,“来这个鬼地方对我而言十分麻烦,况且还是在这个多事之秋。但是我必须走这一趟,因为我要问问你——还想不想活下去?”
刚才还只是发怔的程度,这一刻雷哲鸣则像是被彻彻底底从内而外的冻结了一般。还想不想活下去?并非是这个抉择本身很困难,而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机会进行一番抉择。
来客的语气中嵌入一□□哄,“你可要想清楚哦,我绝对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我并不清楚活着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一点对所有生物都是平等的。”
雷哲鸣仿佛魔障一般,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条件?”
来客就像是钓上了一条等待许久的大鱼,呵呵的笑了两声,“让你做我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雷哲鸣,既然你的力量是我给的,那么就还给我这个人情,助我一臂之力。”
雷哲鸣没有说话,也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懒得开口。不过不管哪种原因,来客都并不在乎,他只当对方已经默认了,懒洋洋的伸出两根手指头,微不可觉的动了动。
顿时,雷哲鸣发现自己身下有了某些动静,即使他的整张背都已是血丝烂糊的状态,感觉也迟钝了不少,但他人都已经浮了起来,怎么样都不该错过这个变化。原本身下只是积雪,托起他身子的当然不会是这种东西。而事实上,那股将他托起的力量比积雪还要更加玄妙几分,是一股看不见却摸得着的……气流。
妖兽中最顶尖的四族,分别掌控天、水、地与虚空,但是这个家伙,竟然每一种力量都会那么一点,即使远远比不过四族的族长,但也已经具备了寻常妖兽不能企及的力量。
但是,他身上并没有四族的血脉,甚至都并非妖兽。
气流托着雷哲鸣上来了,不过还悬在半空中,这个高度,他只要转转眼珠就能与来客视线平齐。甫一接触对方的眼睛,雷哲鸣便是忍不住皱眉。
对于这个救命恩人,雷哲鸣并没有半分感激之情。同样,从对方的眼中他也找不出一丝悲悯,对于这家伙来说,他刚才救下的并非活生生的一条x_ing命,他只不过是从雪地里捡了一把锋利好用的刀子罢了。
“你现在得跟我回去,瞧你这一身焦皮烂r_ou_,在这个地方我没有办法给你疗伤。”他并非是为了征询雷哲鸣的意见,只是直接告知接下来的行踪。对于他而言,这已经是礼貌的表现了。
雷哲鸣还是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他了解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此刻的他颇有几分任人摆布的凄凉。
“你放心。”对方作势要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手掌停留在半道上,连装腔作势的安慰都虚的不能再虚。“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过去我也放任你自己去努力。结果呢?你不是一无所获吗?回到我身边,这样你就会知道,你要的东西普天之下只有我才能给你。”
“那你呢?你又想要什么?”话音落下之后,雷哲鸣自己都觉得这完全是出自鬼使神差。
“我嘛,只是想当最后的胜利者。上一次,因为小小的疏忽,竟然与胜利失之交臂,最后得了一个不输不赢的结果。不过这一次,说什么都不会了。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正在缠着楼澈“讲故事”的火炼一定想不到,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时间,竟然有人正在做着与他差不多的事。
只不过,他是在追寻,而那人则是在追忆罢了。
一字之异,千差万别。
第102章 第102章—回望千年
时光追溯,回望便是几千年。
由于没有到外面纵观全貌,所以并不知高楼是如何巍峨,广厦又是如何雄浑。但是,从一些室内的细节还是很容易推测这是如何壮阔绝伦的宫殿。
地板所用的材质极其难以判断,比石料更为温润透亮,比木料更为密室坚硬,打磨的光可鉴人,找不出一丝拼缝。四根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圆柱撑起了上方的穹顶,也不知用了怎样的技术,穹顶高的不能再高,硬生生的在室内开辟出了一块海阔天空的广袤。
殿宇采用如此奇特的建造方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这里的主人就爱好这个呢。事实上,如果一切都全盘依照他的x_ing子来做,只怕连这穹顶也给掀了才好。毕竟不管穹顶挑高到了怎样的程度,也还是存在的。倒不如彻底舍弃这个步骤,只要他有了兴致,随时都能够一飞冲天。
殿内的装饰其实十分简洁一目了然,值得一道的就是四根圆柱,上面刷着朱砂色的红漆,红的炽烈,也红的纯粹。圆柱上盘踞着四只形态不同的异兽,张牙舞爪,虎视眈眈的俯视着下方站着的几个人。
寂静持续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有人排众而出。他一声长袍虽然华美,但并没有太大的特色,要说什么东西特别,便是那一根“围脖”,毛茸茸的像是某种动物的尾巴,被他很随意的搭在左肩之上。“皇上,我还是反对你将兵权交给一个下贱的白子。”
曦冉听了这话,眼皮子都懒得抬一抬,只是轻轻“啧”了一声,表达出充分的不耐烦。
满屋子的人都站着的情况下,唯独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待遇不同,一张宽大豪奢的高背扶手椅端端正正的摆在高台之上,若是端端正正的坐下,这椅子上面并排坐三个成年男人也不会显得拥挤,可是如今竟然被他一个人占据的满满当当。
他不是坐着的,而是懒洋洋的半躺在上面,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人抽走了一般。
可他越是懒散的没型没款,地下的人就越是胆战心惊。
高贵的妖兽不同于卑贱的白子,那些低劣的人类由于太过渺小,只能抱成团才能战战兢兢的求得一线生存之地,但是妖兽生来不同,任何一块土地都任凭他们驰骋,任何一片天空都任凭他们翱翔,妖兽是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主人,他们理所当然的崇拜强者。
而统领妖兽百族的皇帝曦冉,正是不愧于傲视天地苍生万物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