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月过去, 两人再次来到别墅。
一进地下室, 沈知期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淡而悠远。
窖藏过后的香颜色转淡，浅棕色的香看起来十分细腻, 纹理内敛，细密紧实, 表面甚至隐约有泛光之感, 触手也不会像普通的香一样沾上香粉。
随着一盘盘的香被取出来, 香味变得浓了一些，而且因为有好几个不同种类，所以味道也有些混杂，但却意外的好闻。
最多的自然是要送给粉丝们的。因为是批量制作，所以在沈知期的提议下, 唐迎除了十位幸运粉丝之外，还为自己的直播间打赏前十的土豪也准备了一份。
虽然土豪们的打赏并不是为了她的回报，但能够收到这种手作的物品，肯定也会觉得惊喜。
剩下的才是给沈家人准备的，有好几个不同品类，比如给沈知君和沈知非这些年轻人准备的，就是醒神静心类香，工作的时候点效果最好。而给老人准备的，则是凝神安眠一类，晚上点了睡得更好。
考虑到年轻人们工作繁忙，可能没时间摆弄这些东西，唐迎就搓了线香。而退休在家养老的长辈们空余时间更多，对这些传统的玩意儿也更感兴趣，她就做成了香珠，到时候放在香炉里隔着炭火细细将味道熏出来，远比直接点燃的线香要更值得品味。
为此她还准备了配套的香c-h-a和香炉，到时候随香品一起送过去。
见她准备得这么周全，沈知期都不由得汗颜。她也不是没给家里人送过东西，往往就是去到店里看中什么拿什么，刷完卡店里自然会派人把东西送上门，完全不需要她cao心。
两人将香分装进特别定制的盒子里，然后回到市里，给粉丝的自然是交给工作人员去发快递，同时也在微博上发一个通知。而给沈家人的，则由沈知期亲自送过去。
其实对沈知期来说，唐迎的这份心意，比礼物更重要。所以她将香送回家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哪知第二日就收到了哥哥沈知非打来的电话，“你那个香，真的是你的小朋友自己做的？”
“我亲眼看着她做的。”沈知期道，“怎么了？”
“爷爷n_ain_ai上了年纪，晚上一直睡得不好，总是惊醒，你也是知道的。昨晚点了那个香，说是一觉睡到天亮，特别沉，还没做梦。”沈知非道，“比医生开的各种保健药效果都好。”
“所以呢？”
“所以我来问问，你的小朋友有没有兴趣出售配方。”沈知非沉稳的道，“这样的东西，如果能够推向市场，能造福多少人？”
沈知期有些意外，不过一家人里，除了她各个都是商业嗅觉敏锐的人，既然沈知非做出这样的判断，就说明这个市场大有可为。不过，“但是唐迎跟我说过，即使是同样的香方，不同的两个香师做出来，效果也截然不同，更别说是机器了。”
“可以理解。”虽然并不一定手工的就是最好的，但是经验赋予每一位香师的触觉和感受，是机器做不到的。但机器也有人没有的好处，那就是稳定。只要有可行的方子，就能保证做出来的每一根香都一模一样，即使效果稍微打一点折扣，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想了想，道，“我认为这方面还有改进的可能，不要求效果有唐迎做的那么立竿见影，只要的确有效就可以了。”
“那我先问问她。”沈知期道。
这个发展有些出乎预料，但沈知非既然开了这个口，心里必定已经有了把握，沈知期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对唐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想得很现实。
虽然直播间经常有粉丝调侃唐迎是个“靠才华吃饭的女人”，但实际上，她除了直播间的打赏之外，还真没有其他收入。虽然唐迎的人气很高，打赏也不少，但每一周的直播，要做到言之有物引人入胜，投入同样不少。
可以说，如果没有沈知期在背后支持，唐迎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起-点。
以前沈知期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自己反正钱多得躺着花一辈子都足够，全拿出来给唐迎挥霍也是她心甘情愿，谁都不能说什么，自然也就不会在意这方面的事。
但现在被沈知非一提起来，她的想法却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唐迎所会的那些手艺，不管哪一项拿出来，都蕴藏着巨大的价值，何况她身兼那么多种类？
钱并不能够衡量唐迎的价值，但是唐迎理当是有钱的。也许以后她们还是会维持着目前这样的关系，彼此之间不分你我，也不计较金钱上的出入，但沈知期希望，至少在旁人看来，她们之间的交往是完全对等的，而非一方依附另一方。
现在扒皮这么流行，虽然她已经在尽量隐瞒唐迎的身份和资料，但是连她自己没准都会被人扒出来，指望着在网络时代保守秘密，不太现实。
沈知期可不希望哪天一觉醒来，发现满世界都在传唐迎被自己包养了。
——虽然这么一想觉得好像也不错。
所以唐迎可以不在意钱，但她必须要有钱，而眼下，沈知非送上来的，就是个大好的机会。
香方这个东西嘛，按照沈知期的理解，就跟中药的秘方或者火锅底料秘方一样，大面上的东西大家用的都差不多，但好不好吃，还是要看各自的手艺。
唐迎的手艺无疑是顶尖的，用自己的香方技术入股完全没问题，到时候她也就可以跟自己一样，坐在家里收钱了。
沈知期自己越想越有道理，于是连忙找到唐迎，将事情和盘托出。
她本来以为，要说服唐迎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会有些难度，没想到唐迎只是低头想了想，旋即一口答应了，“可以。”
“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哎？答应了？”沈知期劝说的话出口才意识到答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便愣了一下。
唐迎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平常并不是很严肃的x_ing子，但也并不经常笑，所以此刻一笑起来，就不免有些晃眼睛。
沈知期又看呆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等她回过神来，唐迎又道，“如果你哥哥可以接受，那么我就将完整的配方以及制香时的手法都交给他，至于价钱，他看着给就是。”
“这么相信我们家人的人品啊？”沈知期忍不住高兴起来。
唐迎道，“我虽然不了解你哥哥，但却跟你相处有一段时间了。我相信能养出你和大姐的家庭，养出来的另一个孩子，也一定不会有错。”
明明算不上正经的夸赞，但沈知期心里喜悦的小泡泡还是忍不住咕嘟咕嘟往上冒，完全止不住。她咳嗽了一声，压了一下脸上的喜色，“什么条件？你说。”
“我希望能尽量将成本压低，必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牺牲一点香方的效果。”唐迎说，“要低到像油盐酱醋一样，能让人拿来做日用品。”
她在直播里宣传这些东西，本来目的也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关注这些工艺，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从而提高生活品质。
但是唐迎也不得不承认，在工艺这件事上，是有天分一说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手艺饭的，一双巧手做什么像什么，比如她；还有些人天生就没开这个窍，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只能添乱，比如沈知期。
——一开始唐迎还真的秉承着一个供奉的职业道德，打算教一教她这位“对手工艺非常感兴趣”的东家，后来发现她也就能剪剪纸，还得是像喜字春字这样对称的、有步骤可以记住的，要自行发挥就不行了。
所以如果能够将其中一些东西成本降低到可以日用的程度，大街小巷都能够买得到，所有人都能够用上，不也是一种改善生活质量的方式吗？
就像她在超市里看到的玻璃器皿和陶瓷器皿，做得既精美又廉价，一排排摆在架子上等人挑选，普通人家也可以毫无负担的购买使用。
唐迎说完之后，发现沈知期没有反应，她微微侧头，脸上露出一点疑惑，“怎么了？”
沈知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发现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粉丝们也都在弹幕上说，我永远都能给他们惊喜。”唐迎道，“我也希望是这样。”
“这个条件我替沈知非答应了，不过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出一款亲民的，几块钱一盒人人都买得起的那种；再出一款中档的，几十或者几百块一盒，品质稍微好一些的；最后再出一档专门给土豪烧钱用的。这样既不耽误香文化普及，也不耽误咱哥赚钱。”沈知期想了想，道。
几块钱的东西，成本决定了它的质量，亲民是足够了，但稍微生活品质高一些的人，肯定就不会用这种香了。他们手里大把的钱攥着，就等好东西呢，不赚多亏？
“可以。”唐迎也没有意见，“不过这样，香方我要再做一下改良。”
“忙得过来吗？”沈知期下意识的问。
楼下的工作间已经装修完毕，正式入驻。而下周是圣诞节，为了庆祝工作室装修完毕以及节日，唐迎之前答应过粉丝，这次会来点儿不一样的，这几天都在埋头准备下一期的直播。虽然她不说，但每天工作结束之后脸上的疲惫是不能骗人的。
唐迎道，“小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沈知期信了她的邪，还真以为只是小问题。等唐迎熬夜写出十几个香方，并且做出相应的样品时，她才发现有时候老实人说起谎来也是眼都不眨的。
“你这是干什么啊？”她小声抱怨，“这事又不着急。”
唐迎靠着工作室的门，“我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