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垂下手掌,握住薛夜来的手,掌心相抵,十指相扣,“夜来,我……”
“嘘,别说话。”薛夜来按住他的唇,拿出一张纸,从中间对折,“我有个主意,把我们此时此刻最想对对方说的那三个字写下来,然后同时看。我先写,你不许偷看。”
“好。”白杨乖乖地往后站了一点,转过头去不看。
薛夜来掏出笔,在纸的一面郑重地写下了自己最想说的那三个字。然后把纸面翻转过去,递给白杨:“该你了。”
白杨接过去,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答案。然后数了三声,把对折的纸面展开,让两边的字迹同时展现在两个人眼前。
薛夜来写的是:我最美。
白杨写的是:我也是。
白杨:“…………”
薛夜来:“………………”
白杨:“这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薛夜来:“……那个……那个……其实我想让你明白的是,人生总是充满了惊喜。”
白杨微笑了一下,“不过,你没有说错。你写的那三个字,的确是我此时此刻最想对你说的。你知道吗,在我心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当中……”他温柔地抚摸上薛夜来的脸颊,异常坚定地说:“我最美。”
薛夜来:“…………这跟我想象的也不太一样。”
白杨继续说:“如果我不是最美的,我心里的神为什么会选中我?你是我心里的神,夜来。”
“……”明亮的阳光下,薛夜来只觉得眼前发黑。大事不好,白杨好像越来越会撩了。一个走高冷路线的人要是学会了若无其事地说情话,那效果简直可怕。
不等他做出反应,白杨拦腰把他抱了起来,“走,我们回家。”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结束之后,被“蹂|躏”的人照例什么事也没有,抱着薛夜来问:“夜来,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仪式?”
薛夜来:“……哎哟哎哟……别碰我腰……让我想想。”
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薛夜来在脑中构想着自己钟意的仪式。教堂红毯?阳光沙滩?绿地鲜花?好像都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双方都没有亲属。
想到这里,薛夜来的眼神微微一暗。
每次听说有贵族被释放,他都会抱着一线希望想尽方法打听消息。毫无意外,每一次都一无所获。
如果父亲还在该有多好。然而……
他把这个念头压回了心底。要做一个幸福的人,有一个首要条件:如果有些伤痛无法平复,那就不要反刍。
他轻松地对白杨说:“我觉得没必要办什么隆重的仪式,我们两个人在家里吃一顿烛光晚餐就很好。就明天吧,我来布置,用我店里的花和蜡烛,还有熏香,保证弄得浪漫满屋。”
白杨看看他的神色,欲言又止,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好,随你安排。”
翌日,白杨早早出门,说是去请婚假。薛夜来也没有开店,在家专心布置餐厅。
下午的时候,白杨突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有点紧张兮兮的:“夜来,晚上有客人要来。”
“谁?你的朋友吗?”
白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着重强调:“卧室一定要收拾干净啊。一定啊。”
他没来得及再多解释什么,就匆匆中断了通讯。
薛夜来一听就有点不高兴。白杨的朋友到家里做客他当然没意见,可是总该提前打个招呼吧。这样搞突然袭击,真叫人有点不爽。
一边扫地,薛夜来一边在心里嘀咕。白杨这家伙也不好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要来。而且白杨这么紧张,对方的身份可能不是一般的朋友。
也许是上级?但是,上级来祝贺下属结婚他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参观下属的卧室?这是什么奇怪的嗜好。
嘀咕归嘀咕,他还是把家里收拾得焕然一新,也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他现在是白杨的正式伴侣了,不能给白杨丢人现眼。
傍晚时分,金色的落日斜照在满室红玫瑰和海棠花上的时候,门铃响了。
薛夜来跑到玄关,从门镜里只看见了白杨一个人。薛夜来打开门,疑惑道:“怎么就你自己?你说的客人呢?”
白杨身后传来一个温婉的女x_ing声音:“夜来。”
第73章 番外(4)
一个女人从白杨身后走了出来。高挑身材,红色长发。尽管穿着尺码刻意加大的风衣, 仍无法完全掩盖住女x_ing战士特有的身姿。
薛夜来呼吸一窒, 手指紧紧攥住了脖子上那枚红宝石链坠。这个女人的面容, 他曾看过无数次——每当红宝石链坠投s_h_è 出母亲的影像时,他就会见到这张脸。现在这张脸上增添了岁月的痕迹, 但风采依然。
如果是走在街上看到这样一个人,薛夜来或许不敢贸然相认。然而此时此刻,不会有另外的可能x_ing。
“……妈……妈妈?”薛夜来声音微颤,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转向白杨, 用眼神发出质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是红发女子:“白杨应该对你说过吧,他参加了一个战士互助组织。事实上,我是那个互助组织比较早的成员之一。我偶然见到了白杨的资料,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然后, 我找到了这个孩子, 发现他也在找人。”
“是在找我吗?”薛夜来问道。
“不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找到了你。他在找另外一个人, 跟我们三个都有关的人。”
薛母停住了话音, 往身后看去。不远的拐角处, 一位老人坐在电动轮椅上, 不知已经在那里静静听了多久。如果是以前,薛夜来一定会早早觉察到对方的精神力。
“……爸爸?!爸爸!”薛夜来听见一个奇怪而陌生的声音在叫。半晌才意识到, 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已经失了声的音调。
父亲慢慢驾驶着轮椅移行过来,“夜来,你辛苦了。”时隔两年,他的形貌却已然苍老。薛夜来不知道父亲怎么能够在当时的情况下生还, 但不难想象,这两年里父亲同样过得艰辛。
白杨在解释:“……我恢复了记忆以后,也想起了你父亲的事……我一直都在找……我不是想瞒你,但结果一直没有确定,我怕万一最后落空,白白让你难过……”
薛夜来眼前一片迷雾,什么也听不清楚,趴在白杨肩膀上,泣不成声。“白杨,我回家了,我回家了,我回家了。”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懂得他这句话的含义,却又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两年里所有的一切,甚至连他从前的人生,突然全都被抹去了。十九岁时的一个早晨,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走出了家门,去参加一场普普通通的考试。然后如往常一样回到了家,与普普通通的家人一起继续普普通通的生活。
从今往后,一派天真。
***
薛夜来在难忍的头痛中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周围杯盘狼藉,一个人也没有。
薛夜来怔怔地发呆。是梦吗?为什么连白杨也不见了?
厨房的门忽然无声滑开,戴着橡胶手套的白杨端着洗碗盆走出来,轻手轻脚收拾桌上的碗碟。
看见薛夜来醒了,他立刻放下洗碗盆走过来,脱下手套摸了摸对方的前额,“好点没?你昨天晚上喝了太多酒,吐得一塌糊涂。”
薛夜来恍惚地抓住白杨的手,悄悄问:“他们呢?”他觉得自己好像仍在做梦,不敢说得太大声,生怕白杨奇怪地反问他,他们是谁。
白杨对着关闭的卧室门抬了抬下巴,“伯父伯母还没起床。”
薛夜来放了心。昨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他全都想不起来了。宿醉的经历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宿醉到断片的地步,在他还是头一次。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问:“我爸爸为什么会坐轮椅?”
白杨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伯父的身体现在很虚弱,但没有伤病。医生说,只要注意保养,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这样啊。那就好。”薛夜来松了口气。
白杨沉默了一下,把头放在薛夜来胸膛上,幽幽地说:“我恢复了对你的记忆以后,也慢慢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我确定,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对你爸爸下杀手。就算是失控了,也还是有一点意识的。我记得,那时候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杀这个人,夜来会伤心的。”
他的语气让薛夜来心疼,急忙把白杨的头抱在自己胸前,抚摸他的头发:“对不起。”
“然后,你把我打了个半死。你一点都不信任我。”白杨委屈道,“这件事我会记一辈子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薛夜来又悔又疼,找不出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只好狠狠骂自己,“我是王八蛋。要不然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