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绍想着握紧了手中的黑珠,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继续行步回到了自己的听竹轩。
洛祁陵做了一个梦,梦里正在街头流浪的他,不知怎么坠入了一个冷冷的冰窟,冷,好冷,谁来,谁来救救我?然而无情的坚冰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嚎,继续将他一层又一层的覆盖着。
除了被母亲毒晕丢到后山的深潭里那两次,这是第三次了,让他觉得如此绝望的冷。
然而,不知是否是上天垂怜,一阵说不来的暖流涓涓地流入了他的心里,温暖了他几近僵冻地四肢百骸,仿佛春日拂过柳梢的春风,渐渐融化了覆盖他心上的那层薄冰。
是谁呢?这么温暖?
林辉绍有点对目前的状况应付不来,谁能告诉他,原本只是想要以自己火属x_ing的灵力,来给这个孩子驱寒,结果却被这昏迷中的孩子,当成一根浮木似的紧紧地箍在手里,如今是怎么也挣脱不掉了。
说出来,一个修真之人的臂力竟然抵不过,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的手力,真是让人贻笑大方啊。
只不过,看着那孩子原本发青的面色,渐渐涌动了些许的血色,眉间那紧蹙的愁苦也渐渐缓和下来,林辉绍也就没有再挣脱了。
他嘴角轻抿,似乎像是喃喃自语:“算了,反正我日后也要借助你些许力量的……”
第2章 候役
傍晚,薄雾初蕴,一缕熹微的残光刺透迷蒙的雾气,撒下片片残晖,眷恋着大地。
洛祁陵只觉得身子软软的,仿佛飘在半空中似的,朦胧中,有一双微热的大手敷贴在他的额头,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际轻轻地响动着。
“怎么?发烧了?”
身边掠起了一阵风,那只温暖的手也离开了,门吱呀关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别走!
洛祁陵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到一抹青白的蓝衫拂动,视线拉上,他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庞。
这真得是洛祁陵见过的最好的面容了,肤质白皙,眼尾微勾,似乎任何时候都在亲切地笑着。
未出村前,他以为世上最美的是自己的母亲,等到浪迹街头每日价地跟别的乞丐争地盘,哪里会关注别人容貌的好坏,后来被人带入山门以为从此过上吃饱饭的日子了,谁知又被别人欺辱。
可是他却不能过分反抗,这里不是街头,每个人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想要活着!
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可是不努力活着自己的挣扎似乎就没有了意义。
这是第一次他深刻地认识到了原来有人可以如此之美,而现在他面前的这位美人师兄,手里端着碗黑色药汤,微微俯下身来。
“醒了?喝点药汤吧……”
那人的声音也好听,洛祁陵迷迷糊糊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乖顺地喝下了药汤。
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大的价值了,要是这是别人的恶作剧他也认了。
黑乎乎的药汤很苦,似乎要涩进了他的心里,可是在这药汤中,他看到了自己那双微微发润的眼睛。
自己竟然?这应该是第二次哭了吧?
药汤有安神的作用,在它的作用下洛祁陵又一次昏昏睡了过去,林辉绍在一旁支起了下巴思考,这已经快一天,这位上辈子的师弟,书中的气运之子,竟然如此虚弱着。
奇哉怪哉。
按照自己看的那本书中所述,这位未来的洛师弟应该早已经坚强地活蹦乱跳起来了。
其实林辉绍漏了自己这个变数,人若是在艰苦的环境中压抑着,所有的坚韧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的支撑,如今这个还是孩子的家伙被人如此细心照顾着,那多日积攒下来的伤痛虚症都一齐迸发了出来。
所幸第二日一早,这个孩子终于是清醒过来了。
“醒了话,就起来吧,这是灵米粥,很稀薄,正好适合你的身体。”林辉绍对着床上的孩子说着。
那身着灰衣的小孩,于是也乖顺地下了床,却发现床脚放了一双锦绣织就的短靴,虽然有些被压折过的痕迹,但是仍旧很贵气。
他突然顿了一下,目光四处趋巡了一下,却并没有看到自己的那双灰布鞋。
林辉绍坐在红色的圆桌前看也没看身后,不过眼睛倒似乎长在后面似的,解释着说道。
“你那双鞋,我不慎弄丢了,这是我幼年的鞋子,你不介意的话就穿着吧。”
之后就再无声响了,只剩下身旁的白粥在氤氲着袅袅的热气。
洛祁陵于是安静地将脚步伸进了这锦鞋中,这是他平生穿得最贵的一双鞋了。
幼小的时候在村里,还羡慕旁人家的孩子过年的新衣,自己却只有褴褛旧衣蔽体。
他那时即使不爱美,可是依旧觉得很伤心,然而母亲送给自己的永远只是张冷脸。后来,流浪街头的他却是已经忘记了如何伤心了。
他以为自己已永远不会伤心了。
可他也就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这碗粥的确稀薄,灵米粥也只有这些内门修炼的弟子才有份例享受,洛祁陵捧着这粥轻轻地啜吸着。
“谢谢。”
说这句话的时候,洛祁陵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过林辉绍却在心头感叹了一下,书中所说这位气运师弟是个十足的冰人,不多言语也不喜争斗,遇到麻烦能避则避,不能避则直接剿灭源头。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冷面冰山,依旧有成片的女子上涌倒贴,而他也是来者不拒。
忘了说了,他所有的麻烦都源于女人,而这女人背后多半都牵扯着这些秘宝。
不过这一世,提前看过剧本的林辉绍并不准备让他和女人有过多的牵扯了。
他要加速他的进修的步伐,因为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你不吃么?”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林辉绍被小孩的话语,惊得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他重生伊始,至今已有两天了,可他哪里有什么胃口食得下这个灵米啊。
即使现在,他还仍旧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恍然感,仿佛眼前的这一切才是个梦境,是自己在被追杀无门的苦闷中,做的黄粱一梦。
醒来后,他将继续面对杀之不尽的魔域众人,无处可逃的绝望境地。
所以这一世,自己一定要占尽先机,查清上辈子是谁在针对自己!
“你既然已经吃好了,我们就该办正事了。”林辉绍对着食完灵米粥的小孩说道。
小孩的眼里出现一抹疑惑的意味,却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从无为峰到候役峰,还是要费一些脚力的,林辉绍直接祭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带着小孩去往主置杂役的地方。
他的飞行法器,还是才拜入凌云宗时,师尊水酉真人送的礼物,一个酒水葫芦形状的法器,放上灵石就可以载人飞行了。
不过这个法器对于已经是筑基的他有些不适用了,不过用来在宗门内部代代步,还是不错的选择。
候役峰已经算是凌云宗最外的一座山峰,主办的是内外门弟子的事务安排,为各个山峰的月例发放做统筹规划,可以说是个最繁琐的峰门,同时也是最不受重视的峰门。
如今峰门主事的人是朱管事,是个筑基期已活了四百来岁的修真者。
可以说这个职位是非常适合如今的他,因为他的长生大道已经可以头了。
朱管事正在门阁内,对着账簿掐指算计着账目,他看起来约摸四十多岁,两撇花白的胡子挂在鼻子两边,小小的眼睛上两条眉毛似乎塌了下来,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时刻哀伤的老实人。
谁能想到他已经四百来岁了,而且也绝不是个如面上一般的老实人,老实人还爬不上管事这个位置。
林辉绍几乎刚牵着小孩踏门进去,那位管事就立刻察觉了,即刻眉开眼笑地招呼着。
“原来是无为峰的林师兄来了,我说今天早上怎得见到枝头有喜鹊鸣叫,原来是有贵人登峰啊!”
此时这位老者对着这位年轻的少年人,毕恭毕敬地招呼,打缉傲揖,凡人见了只怕都要奇怪。
不过修真之人一般以修为论先后,林辉绍资质绝佳,又是水酉真人的大弟子,可算是凌云宗的一代风云人物。
如此惊艳绝伦的人物也就是百年前的魏舒游,如今的凌云宗宗主可以与之比肩。
说不得,他就是下一任宗主也未尝不可。
第3章 改籍
门阁内朱管事正在笑着,两只小眼睛里似乎发出了憨厚的光芒,让人一见就觉得很是亲切,不过林辉绍可没有这个闲情打量这个中年人的神色。
他只是一拂衣衫,也不坐下,而是将身侧的这个沉默的孩子轻轻一推。
“朱管事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孩子的事情,烦劳你将他的役契拿出来更改下,从今以后,这个孩子就是我无为峰的小弟子了。”
林辉绍天生一双带笑的眼睛,此刻这般没有情感波动的话语,也显得他似乎是在和善的笑着。
“哎呦,原来是这么件小事呀。”那朱管事嘴角咧得更开了,“林师兄大可不必自己亲自劳烦,只管叫人支会一声就行了呀。”
“这个孩子很合我的眼缘,我非常喜欢,已经是等不及了。”
“好,好,好……”
这朱管事一连了说了三个好字,仿佛在为林辉绍遇到一个合眼缘的孩子而由衷的高兴。
然后他便小眼一眯,单手捋着胡须,反身在门阁后面的厢柜中默数,最右下面的的一个格子“吧嗒”一声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