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遇到了,宋兄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宋怀尘也笑了:“你不是觉得我是鬼修么?”
陆亭云不断的咳嗽,唇色苍白,眉头轻皱,脸上的笑意却不落,仿佛雪原上折s_h_è 的阳光,是刺骨严寒中灼烧般的温暖,明亮到到晃眼。
他还想接着宋怀尘的话说下去,吴不胜忍不住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这是在给他营造一个轻松的思考环境,不说点什么,就让他一个劲的想是该放弃r_ou_身,还是该自碎金丹,压力太大了吧?”
榻上陆亭云笑着附和:“正是。”
“不过该思考的还是得——”宋怀尘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客舍猛然一震,灯台倒落,灯油倾出,一道火线顺着桌子烧到地上。
吴不胜眼疾手快的将白简从灯油边上拉开,却没能挡住火线爬上床帐。陆亭云倚在榻边和他们说话,燃烧的火焰几乎舔上了他的脸。
不知是没力气躲,还是觉得没必要躲,陆亭云连表情都没动一下。
宋怀尘伸手将烧着的半幅床帐扯下来,远远抛开。他弯腰去看陆亭云的脸,胡s_h_è 城里来往的都是修士,灯火也不是凡火,刚刚火焰离陆亭云实在太近了,他担心这个重伤的男人再次受伤。
动作的出发点是担忧,出口的话却带着调侃:“长得相当不错的一张脸,可别烧坏了。”
陆亭云脸上的笑容陡然转了个调调,雪峰上清冽的阳光,陡然变成了夏日里消渴的酸梅汤,带着暖熏熏的调皮。
“宋兄。”陆亭云开合的唇瓣上毫无血色,唇线却染着一线殷红,他咳着咳着又咳出血来。
他有话要说,宋怀尘便凑过去听,耳畔灌满暖s-hi的气息,陆亭云在说:“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而后耳廓一暖,是带着血腥味的亲近。
陆亭云说:“我早就想——轻薄你了。”
陆亭云的血让木偶精的形体又凝实起来,宋怀尘花了一息的时间去思考自己是该喊非礼,还是该揍陆亭云一顿。
一息后,他决定取折中的方法:“耍流氓可以,但比我更过分,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不介意宋兄你从我身上讨回去。”陆亭云笑道,“毕竟不管人修魔修鬼修,我都不曾见到比宋兄更好看的,算来算去,都是我赚了。”
宋怀尘摸了下耳朵,擦掉耳廓上的血迹:“有人教育我说不能和病人一般计较,我等你好了再和你算账。”
白衣男人直起身,反手一挥,一道灵光轰一声将客房的门板炸开,碎木片向外飞溅,措手不及的叫骂声中,冲到了门口的一名修士直接被撞下了楼。
吴不胜蹡踉一声拔剑,他根本没感觉到有人摸了上来。
店主人的咆哮声从一楼大堂中传来:“哪个龟孙子敢在我店里打架!活腻歪了吗?!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平稳的嗓音清晰、缓慢,“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宋怀尘笑着接了声:“这话我喜欢。”
他迈步向前,迎着门外的蠢蠢欲动的来客,按着吴不胜的肩膀将人推回去,传音入密:“找个机会,带你师兄和白简走。”
吴不胜传音问:“那你呢?”
宋怀尘笑着回他:“我是个木偶精啊,积攒的灵力用光了,自然就变回去了,反正死不了。”
楼下说话人将三枚巴掌大小,湛然泛光的灵石放到店主人面前,店主人眼睛转了转,揣了灵石招呼店小二一溜烟跑远了。
楼下说话的是个青衣文士,长相端正,气质温润,完全看不出是会用三块极品灵石买“为所欲为”的人。
青衣文士彬彬有礼的向宋怀尘作揖:“在下临川学宫于青言,敢问道友是?”
宋怀尘不冷不热的勾起嘴角,他记得当初追击陆亭云的一群人里,这一位就跟在葛青身后:“无名无姓,天地一散修。”
于青言也不纠缠:“既然道友不愿沾惹是非,可否让一步,我找陆亭云。”
宋怀尘不动:“找他什么事?”
于青言沉下脸色:“胡s_h_è 城有魔修,但这里的魔修不修邪道,陆亭云身为正道人修,却勾结邪魔外道,为修炼邪法屠灭村庄。我与药师谷葛青偶然撞破,他不仅不悔改,却要将我们赶净杀绝。”
“我与葛青等人欲将他斩杀,以慰枉死村民,不慎让他逃脱,葛青更丢了一条手臂,我循着他的踪迹追到此处,要为枉死者讨说法,也为葛青讨说法。”
“哦。”宋怀尘平平应了声,“但你带来的人却是魔修,这是为什么?”
挤在楼梯上,时刻准备着往里冲,去取陆亭云x_ing命的,都是些魔修。
于青言很直白:“胡s_h_è 城多魔修,我不希望再让陆亭云逃了。”
宋怀尘又“哦”了一声,还是不动。
青衣文士耐心告罄,他确实忌惮宋怀尘,但男人的问题反而提醒了他人多势众,自己实力不够,也不用害怕。
冲在前面的魔修可不是他花钱雇的,而是葛青给的,面前的这些,不过是他势力的冰山一角。楼梯上的败了,立刻会有新的补充进来。
于青言最后问道:“道友,你让,还是不让?”
修为低末的店家与小二早就跑得看不见,不想惹麻烦的房客也提脚走了。但三族混居的胡s_h_è 城是个多乱的地方,客栈里外远远近近,站满了看好戏的人。
他们站的有经验,有水准,空出了大块场地给宋怀尘于青言发挥,场面一时间颇为滑稽。
宋怀尘道:“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你还没弄明白吗?我自然是不让的了。”
“那我只能得罪了。”青衣文士挥了挥手,下了进攻的命令。
宋怀尘悠然的笑:“不得罪。”
男人双袖一震,灵力波动一扫,满楼梯的魔修连同看好戏的闲客全被拍飞,木楼分崩离析,朗朗青空现于头顶,宋怀尘飞身而下直取于青言:“毕竟砍了葛青胳膊的是我!”
与此同时,宋怀尘传音吴不胜:“走!”
于青言面色骤变,抬手召出一只黑色竹节的狼毫笔,于空中大力一挥。墨迹在空中成型时,灵力流动骤然动荡,宋怀尘身形一顿,气势万钧的一击生生中断!
化作攻击释放出的灵力已然收不回,宋怀尘的身影骤然变得透明,于青言面色扭曲,落下第二笔,宋怀尘的动作完全被制住!
陆亭云的传音姗姗来迟:“于青言的破字符能破天下一切法,宋兄小心!”
第16 章
宋怀尘能寄身于木偶之上的原因虽不明了,但肯定和木偶里的那张符纸脱不开关系,破字符破一切法,符亦是法。
被制住了动作的男人内心警铃大作,咔啦一声,是锁住内心凶兽的笼子开裂的声音。
白衣男人身形渐渐透明,眼中却燃起了晦暗的火。
于青言挥下第三笔,以为胜券在握,背后不期然划过一丝寒意。
他没来得及弄明白心惊感从何而来,留在空中的两道墨迹就炸了个干净。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于青言胸口气血翻涌,第三笔没法落下,“哇”得吐出口血来。
那口血没能落在地上,在半空中化作红雾,抽成细长的一条,轻飘飘飞了出去。
于青言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追了过去,红雾落在一片雪白之上,渗入半透明的修长手指。
快要消失的白衣男人再次变得凝实。
满地的魔修皆是七窍流血的凄惨模样,红雾蒸腾,更多的血蜿蜒在地上,绘出诡异的图案来,他们凝聚了毕生修为的精血皆汇于宋怀尘一身,而一片不详的鲜红之中,男人一袭白衣始终纤尘不染。
于青言忌惮他,与他废话许久,是因为看不透他的修为,此刻,手持黑竹笔的修士依然看不透宋怀尘的修为,但却能感受到对面白衣男人境界攀升带来的成倍压力。
宋怀尘面无表情,眼中蕴着暗光。着一身白衣站在满地血色中,周身气势凌然如霜雪冰刀,完全是正道修士的气息。然而,他不是魔修,却胜似魔修。
周围看热闹的修士见事情不妙,全都远远遁去,不怕死的跑远了些,又停下来探头探脑的观望,手中缩地成寸的法诀,脚下一息千里的法器,全都蓄势待发。围观的气氛都紧张起来,更别提当事人了。
从背上掠过的寒意流遍四肢百骸,于青言毫不犹豫的打出一个法诀扔到了天上。
正道魔修水火不容,尤其是与以人精血为食的邪道魔修更是见面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像陆亭云那般想法的修士到底少。
于青言修着正道却与修邪道的魔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能平平安安的走到现在,绝对不缺乏心计手段。
见事不妙,他毫不犹豫的发出了求救信号。
就算暴露了自己和魔修的关系,他好歹能保住x_ing命。
然而宋怀尘不打算留他的命。
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最是面目可憎。这远比不与你亲近,将不想做的事推到你身上更可怕。
宋怀尘感同身受,憎恶感更甚。
颠倒黑白之人,当杀。
陆亭云那句“宋兄未曾遇到过杀不了的”给了宋怀尘莫名的信心,而这信心促使他坚定了决心。他要杀了于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