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俩孩童则是李员外的孙儿孙女,如今正在大宅之中寄住,两位妇人对着玲珑剔透的孩子颇为喜欢,便时常带在身边。
那两位中年人,则是李夫人的兄弟,自从李夫人嫁入李家,便与李员外一起经营米行,亦是算得上李员外的左膀右臂。
如今正主落座,李员外将手一拍,便有女仆依次将餐品一一奉上。
沈约却是未曾见过如此美味,一时之间,便食指大动,若不是这桌上都颇为拘谨,他早已筷出如龙,哪管是否在外做客。
只得那李员外看得所有人都已是各就各位,满意地点了点头,举起手中杯盏,说道:“今夜,路大真人与沈少侠便会替我李府除去这女鬼,如今便让我们先敬二位一杯水酒,祝二位马到功成。”
说罢,便起了身,将手中杯盏一推,众人蜂拥而上,敬了陆修个满怀。陆道人也站起身来,举起杯盏说道:“那贫道便在此谢过诸位好意了,今日入席,本不欲沾染杯中之物,便破例饮个一杯。
待得攻成归来,与诸位不醉不归。”老道将一杯水酒一饮而尽。
众人又是一阵奉承,便各自落座动起了碗筷。
“不知陆道长对于这女鬼却有几分把握?”一旁的中年人试探着问道。陆修笑了笑说道:“这抓鬼伏魔,乃是我道门看家手艺,我灵虚宫更是个中翘楚。
难道朱三爷看不起我灵虚宫的道法本事?”这一番话说的那人脸色时红时白,好不尴尬。
陆修倒也不去管他,只自顾自地夹菜吃喝,颇为自得,倒是朱三爷开了个坏头,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再与老道对话。
场面之上颇为尴尬。
正待此时,李员外清了清嗓子,问道:“求教陆真人,小可家中这女鬼是何来历,能否指点一二?要知之前那些道长来此,最后灰头土脸纷纷逃窜,
我也问起这女鬼身份,这几人却是各个讳莫如深,避而不谈。
也不说实话,只让我另请高明。小可颇为好奇,求道长指点一二。”
老道停了筷子,将口中吃食咽下,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老道未曾猜错,这应当是一只水鬼,不知是死于水中,还是尸身沉于湖海,不得超生。
只是奇怪的,却是府上建筑正在山上,离此最近的青州河,亦有十里地,颇为奇怪,颇为奇怪。
这魍魉之说,一向有据可依。如今看来,倒是另有玄机。
不过李员外你大可放心,这万千鬼怪,除去部分颇为棘手之物,对于我等修道人而言,具是手到擒来,今夜,我陆修便替你府上除去这一祸害!”
老道高声说道,只听得在座诸人喜笑颜开,看来这家人确实为这个女鬼所困,有些许岁月了,也是不堪其扰,方才出此下策。
沈约一边吃食,一边左右打量,却见李三公子脸上并无喜悦之色,反倒是带了一层厚厚的y-in霾,众人来回言语,他也不接腔,只在此处喝着闷酒。
只是沈约与他相隔甚远,也不好去问询何事。
而这边陆修被众人簇拥,问这问那,仙长长,真人短,似是颇为自得。
这一顿家宴吃得怕是除去李三公子之外,便没有她人不乐了。也该是到了酒足饭饱之时,陆修说道:“我看时候不早,诸位便早早回房歇息。
今夜无论发生何事,都切记万万不要开门,即便是我在外喊门都务必装作不知。”
说罢,从手中取出一叠符箓,依次分发到众人手中。
“各位回到屋内,便将符箓贴在门槛之上,可保诸位今夜周全。”
众人再次叩谢,沈约已是站在了陆修身后。道人也不及诸人离开,便带着沈约离开了大堂。沈约手中拿的仍是一柄木剑,却不是乌骓,只是陆修老道临时找了一株桃木削的。
美其名曰拿来给少年防身。两人走到花岗跟前。沈约见得陆修一副闲逛的模样,也是疑惑不解,便问道:“老道你不是要抓鬼吗?怎么反倒是像在散步。”
陆修抽过少年手中的桃木剑,先在少年的头上打了一下,“此处y-in气不足,时辰未到,自然是不用急躁。
我听李府的人描述,都说这女鬼现世都得子时之后,如今尚早,咱们倒是来说叨说叨女鬼这事儿。”老道挑了挑牙齿,将卡在牙缝里的r_ou_沫掏了出来。
看得沈约一阵恶心。“老头儿你能注意点吗?”
陆修呵呵一笑说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此刻天边一轮圆月已是攀上了枝头,沈约抱着臂膀,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袭上心头。
夜色深沉,那片稀疏林地,似是鬼手张牙舞爪,迫人而来。
群魔乱舞似是开宴时刻。
第74章 桃符□□扫妖氛,青蚨落袋换酒钱(九)
李府深夜,疏影横斜。
一老一少便站在这春日的夜里,望着一派山水发愣。倒是沈约先行憋不住,说道:“陆老杂毛,你说这女鬼倒是有什么奇特之处,偏要你对着这几块破石头发愣。”
陆修倒是呵呵一笑,不以为逆,反而说:“我道门之中,最精的乃是,y-in阳之理,五行之说,若是你日后入得门内来,这些东西,倒也是要掌握的。
这女鬼你我二人,都未见过,那李府上下,却有两种说法。
一种乃是浸泡浮肿之相,这便是常见的水鬼面相,多见于河畔,尸首溺于此处,亦或是死于水中。
而另一种,却所言甚少,便是三公子所见的灼烧之相。这种则多见于各种火灾,亦或是尸首被焚烧之后,变得面目全非的鬼,只是这水火之事自是相克。
所以这事儿方才显得十分惊奇。”老道转过身来,笑呵呵地说道。
“那老杂毛你觉着,这事情到底如何?”沈约找了张石凳坐下。
“这事儿得到时候捉了这女鬼方才能够一窥其貌。时候不早,沈家小子来帮上一把手,该布置起来了。”
说罢,便从沈约背后将那只竹篓取了过来。
“你这些家什倒也是有用的,我还以为当真是做个摆设。”沈约接过老道抛过来的道具,正是两只粗大的香烛。
“将这两支香烛c-h-a在东南角,然后再回来。”陆修吩咐道,而道人面前已是点起来一排香烛,用一块青玉镇纸压了一打黄纸。
沈约方才把这两支香烛c-h-a好,只觉得这平地里似是起了一阵大风,他回过头去一瞧,只见得陆修蹲在那处,那原地压着的黄纸在一阵大力的颠覆之下。
竟是一下子从镇纸里头飞了出去,似是黄叶一般,顿时便洒满了整个庭院,大部分还纷纷扬扬飘在空中。
场面诡异异常,而老道点燃了那些蜡烛也一下子被一阵大风吹灭,只余下沈约手中的那盏带出来的油灯,还有些许亮光。
沈约不由得对道人大喊:“是不是那女鬼来了。”可他话音尚未落下,便见到一个披散着头发身着长衣的身影一下子便出现在了老道身后。
而他正要发声提醒道人,却感觉喉咙似是被人捂住了一般,连丝毫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鬼悄无声息地伸出爪子一下子往道人头顶按去,可陆修却一偏头,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便闪开了那女鬼的袭击,还扶了扶缭乱的发髻。
说道:“看这场面,可能这女鬼便藏在某处,要小心提防。”说罢,看着沈约怪异的姿势,问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撞了邪了。”
此时沈约正瞪大了眼睛,方才看清这女鬼身上穿的正是一件李府最为常见的女佣装束,头发原本应当有一条发带缠住,如今却空空荡荡。
他忽然觉得身上压力一松,人便往前一倒,他慌忙说道:“陆杂毛,刚才我看到那个女鬼了!就在你身后!”陆修看沈约表情倒是不似作伪。
慌忙也转过身去,却是不见任何人影,正要自得地回头嘲讽沈约一番,只见得一转头,正瞧见一个后脑勺摆在自己面前,鼻孔里却是嗅到一股焦糊,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得那个后脑勺两侧各伸出两只好似鸟爪的手掌一下子便要钳住他的脖子。说时迟那时快,陆修只听得不远处的少年一阵发喊。
一道剑光闪过,道人便见到一缕秀发从那后脑勺上滑落下来,那个身影也逐渐在他面前透明起来。那秀发在空气之中也逐渐变淡褪去,直至无色。
此时老道方才看到沈约双手握着那柄桃木剑,正颤抖着站在那处,似是还对刚才那一幕,记忆犹新。
老道这才振作精神,从地上爬了起来,把腰间的宝剑一亮,与沈约背靠背站在大厅之前。
“好在老道我卖了个破绽,不然便让这女鬼跑了。”老道一双眼睛打量着周围,生怕这女鬼再突然浮现,打得两人一个猝不及防。
只听得身后人一声啐,说道:“你个老杂毛,还要不要点脸子。”这沈约的声音里也满是颤抖。正当二人斗嘴之时,只见得白光一闪。
沈约见得面前,正有一只鬼手破空而来,伴随着尖锐的鸣叫,穿云破空,势不可挡。
他连忙将桃木剑横在面前,期望能阻上一阻,但这只鬼手却是与桃木剑撞了个正着,长剑一寸一寸被那鬼手摧毁殆尽。
而两方接触之处,却是火花四溅,就如两柄好剑相交,沈约没法,只得将桃木剑往下一格,稍稍改变了一下那鬼手的线路,扯着老道一个翻身。
便躲到了另一侧,陆修被这一股力气一带,勉强向前挥了一剑。
只听得那女鬼一声惨叫,也在空中显出身来。
沈约手上如今只剩下半个剑柄,手上虎口已是崩裂,陆修则无损伤,他站起身来,看着那女鬼恼羞成怒,握着手掌,便一下子往两人飞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