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这两人正代替李瘸子与张秤砣这俩衙役头头,指挥着城中的衙役。与星夜入城的私人兵团,将那些个尚且气息尚存的贼人一一押解束在墙根底下。
又将那些个大宅里头的孩童救醒过来,而后由老妈子问出家庭所在,一一记录在案,随后带去城门处搭建的Cao棚安顿下来,分发粮食被毯,等当下事毕,再一一将其送还乡里。
“这洞庭湖畔的人贩子案,这便算是破了吗?“
李瘸子自言自语地呢喃道,说着还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臂。
这尚未出冬,天气还是依然寒冷。李瘸子和张秤砣正在班房里打着盹,等着下一批换班的衙役,好赶回家抱着媳妇热被窝好好再休息一番。
这衙役并未等来,天将亮未亮之时,只听得城门外传来阵阵行军之声,两个人还以为是早已绝迹十几年的匪兵又赶着上城里来,刚想要敲锣打鼓,全城警戒。
却听得门外有人叫门,见了那一块腰牌,却发现正是株洲城潇湘府的私兵,威名赫赫,如今一瞧,当真名不虚传。又有通关的手信,于是便将众人放进城来。
随后,便听得打更的更夫在城东看到满地尸首与不知死活的黑衣人,一时吓得尿了裤子,好在当时在场的老人扶了他一把,告知他要去找当地班头来此,他才屁滚尿流地来到班房诉说了情况。
两人这才从蹊跷转到震惊,知道大事不好,赶忙带着府衙里的衙役赶去城东。
更夫领着李瘸子等人到来的时候,此处已被那外来的军士围得水泄不通。不时可以看到尸首被直愣愣地抬出来,或是身首异处,亦或是留了全尸,但姿势却是不正常。
还有些活人被人一盆冷水浇在脸上,一个哆嗦,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三五大汉捆了。
待得此处事毕,那老人与少年便让他们当地衙役在前头带路,领着他们去了城中金先生的私塾。李瘸子与张秤砣觉得莫名其妙,那处如今早是一片空地,那金先生一家早早就出了城去。
去了株洲城之中过年,他们一家出城之日,他便就在班房之内,千真万确。
那老人听得班头所说,也是呵呵一笑,并未辩解,到了私塾之中,那老人唤过左右府兵,取过一根圆木,撞开了私塾大门。
大门洞开的一瞬间,只听得私塾底下一声炮响,从地底一下子,窜出来几十号人,乌压压得挤满了屋子。那些少年带来的府兵与那些黑衣人交战在一起,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这些人料理了个干净。
这时众人才发现这小小私塾的地下,竟是别有洞天。
那私兵的将领将手一挥,府兵进入其中,抓捕了不少正在那神殿内部跪拜佛像的信徒,虽然也有几个信徒妄图反抗,但那些尚有武力的信徒早已在上头被抓,这些多少不足为惧。
在这些事情都弄得清楚之后,众人方才又赶到此处,将那些个孩童从中解救了出来。
李瘸子打了哈欠,对着隔壁昏昏欲睡的张秤砣说道:“秤砣,你说咱们来这儿干嘛,这不都没咱们什么事儿吗?这些个兵马自个儿一拳一脚不都给料理了?”
“可不是,不过这城里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怪人,喏,还有这黄衣少爷是谁,怎么指挥得动这些个兵马?
好家伙,你瞧,金竹银叶徽,这可都是株洲城里的兵马,还是传闻里,潇湘府的私兵。
各个都兵强马壮的,以一当十,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咱们府里那些亲兵,还不够人家三个手指头捏的。”张秤砣擦了擦自己的清鼻涕,把手揣在袖子里说道。
“看样子这少年来头可不小,就不知是何来意,不过横竖这张老爷怕是要有大麻烦了。”李瘸子叹了口气,暗自盘算着这一场风波,会不会波及到自身。
“喂,你看那个黄衣子,像不像前日,和沈家小子一块进城的那小子,那天还是你拦着我,不让我下去逮人的。”张秤砣说道。
“是吗?”李瘸子有一茬没一茬地说道。他早就发现了那黄衣子和沈约似乎有非同一般的关系,那日这黄衣子还出示了潇湘府的文书,若不是这般,就以他俩这鬼祟模样少说也得去班房里走上一遭。
至于沈约,早就听闻他在追查人贩子的案件,本来前几日便和他在夜里说过,之中浑水艰深,他一个孩童,在其中出没恐怕自己都会为此受到牵连,而这少年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说是鲁莽也罢,说是少年意气也成。
也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竟将此事办成了。虽说受了贵人相助,但说是少年英雄也并不为过。
“卓管家,此处事了,我还要在此处逗留几日,公事已已,私事未完,还要劳烦你再跑一趟。
把潇湘军带回株洲城外军营驻地,后续事情便交给楚大元处理便是。”那黄衣子自然是楚星云,此时,他站在那事故之处,已是疲劳万分。
一夜激斗,虽然自己没有帮上什么忙,但连夜奔波,多少疲惫,更何况他还在寒水之中冻了半夜。
被卓管家救醒之后,又带着大队人马辗转多处,如何不累?
只是,他早已从沈约之处听闻,其间事故,这衙门多不作为,手下之人亦是不知关节要害,若是交由他手,唯恐走了要紧人物。
便觉得后续马虎不得,被老人救起之后,醒来初刻,听得老人将现状一一陈述,于是便托他使展神行之术,去株洲城调来兵马,稳定局势。
卓步尘便领了命去,将少年藏匿于一处民宅,到得株洲城外驻军之地,点了七百轻骑兵,备上上好坐骑,来了个急行军。堪堪在天明之前赶到甘州城。
楚星云领着手下诸人,一夜未眠,东奔西走,终究将这些个余孽初步打击的七七八八。但还是不见了那瞎了眼的“金先生”,还有那个疑点颇多的金妙仙。
只不过这人数众多,又有这些儿童苦恼之声,终究抽不出时间来,仔细彻查一番。
他终究还是以大事为重,听从老人的建议,将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重担已经放下,便要心急火燎地去见认识不久但已经相知莫逆的少年郎了。
那老人咳嗽了一声说道:“少主,不算老身多言,这甘州城地界,虽然衙役凶猛,尽忠职守,但这府衙大人却是从头到尾,未曾露面,如今已经午时三刻,时间不早,老朽自然知道少主念友心切,但这不闻不问之县官,还是要先行处理了罢。”
老人直起身来,看着少年眼底y-in晴不定,最后叹了口气。
转目望去,只见一端街市,尘土飞扬,似是有大队人马奔赴而来。
“说曹cao,这曹cao便到了。只不过,未免晚了好几个月罢。”少年人悠悠的说道。
甘州城的县令,姓张,名知定,乃是楚地人士,先帝在时,便经由乡绅推荐,以“孝廉”之名入了上京,考取了功名。
初时便在上京清水衙门之中,做一闲职,翰林院中来往交接,最是脱尘不过。要知这些院中学士本是做帝师之选,如今君主慕道,除了太学太师之外,便由国师教授课业,这些个学士便没有出头之日。
但好在这些学士一向洒脱,各自称兄道弟,不问朝中大小事。
这张知定便是其中一位,他一向便好老庄对道藏研究颇深。
当下,士林之中,专做清谈之风,他便自然而然成了这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一时之间,夜夜清谈,去了这家公子门第,到了那家王谢人家,结交权贵。
而他虽然品级不高,但却来往甚广,民间隐隐将他与其他五人称为“东府六夫子”。
只是这张知定亦是做这清闲文官,做的昏了神,一日在这翰林院中,说起这释家之学,竟是口出狂言,说那释家乃是关外左道,入了中土,便行妖言惑众之事,可笑可叹。
也不知为何此事,便传入了有心人之耳,不到明年,宗教司便一纸调令将这目无佛陀的文官远远发配去了这天高皇帝远的甘州城,而且还是即日启程不得拖延。
这张知定一下子便傻了眼,他便是再蠢笨,也醒过味来了,也知是自己去年一番言论,恼了西林禅寺之中的那帮贼秃,只是不想这些个秃驴一个个吃斋念佛,手下做的却是比他y-in狠。
只得收拾行囊,千里迢迢去了甘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