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玉还剑录 作者:刀叨叨【完结】(34)

2019-05-21  作者|标签:刀叨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江湖恩怨 乔装改扮

  甜到尽头原来如此苦涩。

  宋功勤伸手紧紧将秦颂拥入怀中,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留住对方的办法,尽管自己也清楚,这个办法其实毫无用处。“你要相信我,我师父一定能够治你的病。”他一遍遍重复着最想让自己相信的话。

  秦颂听完默默笑了笑,忽而语气轻快地另起话题,问道:“说来你不好奇我们分开后,我怎么会变成秦颂,又被我爹托付给你的?”

  他的本意是指秦宰相委托宋功勤送自己就医,但一时未深思,轻率用了“付托”一词,道出口便觉得词意过于暧昧,不禁暗暗恼悔失言,之后转念又想,父亲此举倒的确是“托付”之意。他从小被迫女装,最恼被人当成弱质女子,“托付”一词多用于女子,父亲将自己“托付”宋功勤,此说辞着实教他着恼自己的胡言乱语……然而,与此同时,这一词的缱绻之意却也令他莫名甜蜜欢喜。

  秦颂因着简单一个遣词心思百转,宋功勤不似秦颂细腻,这一句倒是提醒他另外的事,因为忽然想通,反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直视向秦颂问道,“秦大人知道你我,”他脸上一红,不知如何措辞,低下声音含糊道,“他知道你我之事,并且同意了?”

  “不然你道我爹当真会将自家儿子随便拜托给生人护送吗?我又不是自己不识路。”

  秦颂说得理所当然、头头是道,实际,他自己也方想通未多久,不然先前即便失去记忆,他也早该怀疑自己与宋功勤有渊源。宋功勤清楚秦颂在扮事后诸葛亮,但他哪里可能揭穿,这会儿赶紧心悦诚服地点头道,“只可惜我太鲁钝,差点辜负了伯父的心意。”他心里和秦颂亲近,不着痕迹将“秦大人”换成“伯父”,自己觉得这小心思可笑,可见秦颂因听闻“伯父”一词而低头偷偷笑了一下,又想,自己一辈子可笑也是幸福。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能不能有一辈子的时间?

  思及此,宋功勤才因秦宰相的首肯而惊喜的心重新沉重。不过,尽管他心中愁苦,眼见秦颂近日来难得精神甚佳,又笑意盈盈心情亦好,他如何舍得坏了对方兴致?此时强打精神继续话题,感叹道:“如今回想,难怪当日我有意拒绝时伯父神情古怪。”

  秦颂不知此事,好奇追问道:“你有意拒绝?”

  面对这一问题,宋功勤不由为难如何作答,他若说自己曾坚拒秦颂,也不知是会惹秦颂不高兴还是令他满意?

  宋功勤正在迟疑,这边秦颂脑筋转得快,不仅立即明白,而且还颇生动想象出当时画面,为此,他失声笑出来,捉狭道:“你一定把我爹给弄糊涂了!他大吃一惊,心想:我宽宏开明,认了你们两个大逆不道的,你居然敢不要!你这个混账东西,我儿子哪里配不上你了!”

  秦颂有意说笑,宋功勤却分外认真,他抓住秦颂的手惹认真低声道,“是我配不上你。”原本他便觉得天下无人配得上对方的好,而他甚至还令对方为了救自己加重病情,如此想来,愈发惭愧心疼。

  “不许那么说。你这么说,岂不是瞧不起我眼光?”秦颂假意板脸反驳,语毕,又觉得自己此话等同最露骨表白,不由脸上一烧,他面皮薄,此时赶紧转移话题道,“说来这都要怨我爹,他发现你原来不知我身份,怎么也不提醒你?害我以为你心另有所属,白白伤心一回。”这一句说完,秦颂终于能肯定自己是病糊涂了,怎么一口一句真心话?那些本该藏在心里的话简直一句不落地全被自己抖落出来。

  心中懊恼的秦颂不知自己耳朵已经羞得通红,宋功勤看得分明,怕面皮极薄的人下不来台,按捺心中的欢喜和心疼装作并未察觉,一本正经讨论道,“想必伯父也是心中踌躇,见你不记得我不认得,心想道路艰难,不如由着我们因此淡去,故而选择沉默,决定听天由命。”说到这里,宋功勤忽然想起,他从怀中取出之前并不在意仅小心尽责收藏的荷包,“伯父把这荷包交给我保管,当时言中有意,颇为神秘,荷包中是不是有能表明你身份的物件?”

  他尚未说完,见到荷包,秦颂第一时间便以抢夺般的姿态取了过来,一副生怕宋功勤翻看里面物件的模样。宋功勤为此愈发好奇,同时也为此收敛好奇。“别担心,你不想我看我便不看。”

  秦颂已将荷包牢牢攥在手中,不消宋功勤多言,他也不会给对方瞧上一眼,然而,眼见宋功勤说得真诚,他又不觉被打动。思及对方至真至诚,自己却这般遮遮掩掩,不觉有愧。心念转动,他抬头睨了宋功勤片刻,最终故意撇嘴道:“你一定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只用一句话便骗得我的秘密。”说着,他将荷包重新交回宋功勤手中。

  宋功勤担心秦颂给得不情愿,摇头道:“我不需要瞧。”

  秦颂这别扭x_ing子,见宋功勤不为所动的摇头,忽而莫名想教对方看见。他自己接过荷包打开,取出那小小药瓶放至宋功勤手心。

  有那么片刻,宋功勤没认出手中这个普通到随处可见的药瓶,直至回忆起两人初见的场景。他吃惊抬头,吃吃道:“这是,我给你的治肚痛的药?”

  秦颂垂眼凝视这个药瓶,心中无限感慨,低声细语道,“我明明最讨厌药物,可是,两次你送我药,两次我因此便……”他脸上一烫,没再说下去。

  听闻这意料之外的表白,不知为何,宋功勤心中温馨感动却也酸楚,分明应该欢喜,眼眶却蓦地一酸,几欲落泪,他怕秦颂察觉扫兴,赶紧强颜欢笑道:“幸好你没先遇见卖药的人。”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可秦颂配合着笑起来,想了一会儿,又低低道:“是啊,幸好我一出门就先遇见你。”

  事实上,在宋功勤看来,幸运的那个人决计是自己。秦颂被当成娇贵花朵过了十多年深居简出的日子,他未曾与家人之外的人接触交往,故而第一个认识的宋功勤才会特别。想来秦宰相必定既怨且屈,只怪自己没教好儿子,被人家随随便便一颗药丸便骗走了终身。想到秦宰相,宋功勤不由又是感动又是疑惑。秦宰相出身书香门第自是重纲常伦理,怎会轻易许了儿子如此荒唐的□□?

  “为了让伯父答应你我之事,你一定很是费了功夫罢?”宋功勤愧疚问道。

  秦颂被问得微顿了顿,他的确有意坦诚,可这问题是怎么也答不出口的。当时他被父亲逼急,直接说出“既然你们当初冒着欺君之罪将我当女儿养大,那干脆今日便将我当女儿给嫁了”的说辞。当时秦父秦母都惊到,他们知道秦颂最大忌讳,不料竟自己说出这种话来,显然已无可挽回,最终,两人只得认命。如今宋功勤问起此事,秦颂如何能老实回答?他思索了一下,故作神气状答道:“我爹说不过我。”

  宋功勤见秦颂不愿详谈,也就不再追问。他想了想秦颂说辞,由衷感叹道:“我也说不过你。在伯父和我心里,你比这世上任何道理都更重要。”

  闻言秦颂挑眉斜睨,假意嗔道:“你占我便宜呢,你和我爹能是一回事吗?”

  “我说错话啦。你爹和我爹,那才是一回事。”

  宋功勤说得真心并非调笑,害秦颂羞红了脸却发作不得。想了一想,后者故作镇定说回正事,问道:“我醒来之后便不见椿龄他们,他们是被你留下照顾郭学明了吗?”

  听那么一提,宋功勤才想起,那日秦颂昏迷后,直至今日方才醒来,他自不知后来发生之事。不过,他一贯聪慧,不消说已猜到大致情况。

  “是啊,郭学明需要休养,而且我与你单独上路速度更快。”

  “郭学明无碍罢?”秦颂清楚自己出手至多导致对方轻伤,但走火入魔的症状不知情况如何。

  当时宋功勤心中烦乱忧极,自然无暇关心郭学明伤情,眼下为回答秦颂,不由回想得辛苦。“听秀儿说外伤不要紧,只是岔了内息,大概需要好好调理。”说到郭学明伤势,宋功勤不由回想起秦颂为救自己,使出断玉裂帛剑的画面。

  “……有朝一日,我使了断玉裂帛剑,便教我不得好死。”

  耳边,当日秦颂凿凿的誓言清晰响起,宋功勤的心更是一沉。

  “所以,为了照料伤患,”秦颂径直说下去,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寻找埋葬柯策的尸体?”

  说来,原本宋功勤觉得令柯策曝尸荒野并不过分,毕竟,柯策用了霸道□□,算得上自食其果。然而,想到对方终究是苗未道前辈的弟子,他还是决定好生安葬对方。只是,柯策□□导致那片土地被乱石埋住,一时三刻上哪儿找人?宋功勤又是时间紧急,最终唯有拜托秦椿龄二人将郭学明妥善安置后再善后。是时他已上路,也不知后来秦椿龄二人事情办得怎样。

  此刻秦颂忽然问及,宋功勤不解此事为何重要,问道:“柯策的尸体如何要紧?”

  秦颂低头思忖,说道:“我担心晚了去寻,若柯策未死,或许会用另外的尸体顶替,再来一次假死。届时,他暗中伺机复仇,教人防不胜防。”

  宋功勤不以为意,道:“柯策再狡猾也算不过你的心思细腻,我们不用怕他。”

  秦颂甚是担忧,“若我不在……”他还没说完,宋功勤立即打断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定在你身边,所以,没有这种事!”他同秦颂说话向来是哄着捧着顺着,连稍稍提高声音都未曾有过,可这一句,却说得甚是强势,不容置喙。

  秦颂微微失神地抬头望向宋功勤,这个话题他们回避至今,可终究是要提及。

  “我爹娘怕我早夭,信了方士说辞,从小将我扮作女儿家抚养。仔细想想,这种事怎可能永远瞒住天下人?他们不怕迟早会被揭穿,是因为早已接受我根本不可能长大成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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