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问王爷有何吩咐?”
楚玄昭刚想说让莫一将这幅字拿去装裱一下,话还未说出口,又将手收了回来。
“没什么,你下去吧。”
“是,莫一告退。王爷也早些休息。”
“嗯。”
楚玄昭将手中的纸摩挲了一番,仔细的折好,有些鬼使神差的,转手将它收进了自己腰间佩戴的荷包中。
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后,楚玄昭也不理解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不过他并未多想,安慰自己是因为墨渊公子不喜欢声名在外,他的字当然不能装裱了挂起来,所以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小心的收起来。
楚玄昭想到自己已经离京两个月了,自从来到江南,楚玄昭一直都有通过千机楼收取京城那边的消息,这两个月里,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千机楼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若是相对隐秘的事情,纵然是千机楼也无从探听。自己干涉鹿山寺一事,也不知道滕王会做何反应。
终究,不能再在江南待太长时间了,哪怕有千机楼在,楚玄昭也万万不敢对京城的局势太过放心。
想到至今仍没有任何松口迹象的墨渊公子,楚玄昭叹了口气。若是他实在不能答应,也只好放弃了。毕竟京城的事谁都说不准,他总要回去的。
楚玄昭自那日杏林之后,便常常找墨渊公子,或是饮茶,或是赏景,墨渊公子也几乎很少拒绝,如此过了十几天,二人倒也渐渐熟络起来。
只是楚玄昭再也没有提过请墨渊公子相助的事。
..........
这日入夜时分,楚玄昭左右无事,又不愿意早早睡下,于是便又只身来到了玉园。
楚玄昭原本以为墨渊公子身体不好,应该已经睡下了,却没想到才进玉园,便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箫声。
楚玄昭没有停步,兀自循了箫声便向玉园深处走去。
仍旧是听雪亭,亭中人背对楚玄昭而立,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晚,那人长发未束,背后看去,白衣飘荡,墨发飞舞,箫声幽咽婉转,如怨如慕。
楚玄昭立时愣在了原地。
辰隐阁阁主?!
他怎么在这里?
这时箫声停了下来,亭中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了身来。
是墨渊公子!
眼前人背后看去,白衣墨发,的确是像极了辰隐阁主,然而当他转过身来,楚玄昭才注意到他穿的并不是辰隐阁主那样的纯白衣衫,而是之前见过的那身白衣墨染的软烟纱外衫,内里仍旧穿了那件月白箭袖长袍。
亭中人见到他,信手收起手中的白玉~洞箫,缓步走出亭中,因为没有亭子的遮挡,在月色中更清晰了些。
楚玄昭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他腰间的白玉`洞箫上,似乎想要极力看出是不是辰隐阁阁主那支。
可惜,就连辰隐阁主那支,他也没有仔细的观察过,即便看清了墨渊公子的玉箫,也无法判断什么。
“怎么了?”墨渊公子的声音传来。
楚玄昭恍然回神,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你,”楚玄昭又觉得这不太可能。
辰隐阁阁主生x_ing冷漠,手段亦是有着杀手的狠辣与凶残,而眼前的墨渊公子,文采斐然,小意雅然。除了刚才那一幕,楚玄昭觉得他们并不相似。
可是这个念头一旦出来,就无法轻易收回。
“我什么?”墨渊公子微微眯了眯眼。
看来是终于开始怀疑了啊,还算不笨。
“没什么。玄昭觉得今夜夜色不错,所以来寻公子,想与公子一同赏月。”经过刚才的事,楚玄昭觉得手里提着的东西有些莫名的重,也不知道还应不应该拿出来了。
略作犹豫,楚玄昭还是决心按照本来的打算行事。
“不知公子是否饮酒,玄昭曾得好友赠过些杏花酿,知道公子喜欢杏花,玄昭特意取了来与公子同饮。”
墨渊公子闻言不由挑了挑眉梢。
杏花酿?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吧?
楚玄昭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拿到前面来,将手中的酒坛提起,微微晃了晃,笑着看向墨渊公子。
墨渊公子看到眼前那只无比眼熟的酒瓶,心中有些微妙。
好友相赠?自己之前可从没说过是他的朋友。
居然还把自己送他的酒给别人喝,尽管那个“别人”也是自己,可墨渊公子心里就是有些怪异。
“你既然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拒绝了。”墨渊公子信步走回亭内,楚玄昭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在亭中的茶案两侧相对坐下来。
“青竹。”墨渊公子略微抬高了音量,侯在亭外不远的y-in影里的青竹便应了一声,碎步朝二人小跑过来。
楚玄昭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不禁略微惊了一下。
“去取两只赫连谷主新送的那套酒杯来。”
“是,公子。”虽然不明白公子为什么没有让取常用的那套,青竹还是听话的下去取了。
青竹很快取了酒杯来,又迅速地退回了y-in影处。
趁着月色,楚玄昭轻易地看清了那两只酒杯的模样。那是两只蓝田绿玉的杯子,杯侧是竹纹的浮雕。模样倒是与墨渊公子常穿的那身竹绣青衫极为相称。
“赫连谷主倒是很在意公子。”楚玄昭不由轻声感叹。能让那个开口闭口都是钱的赫连谷主送出这么一套杯子,可见他是真的在意墨渊公子的。
楚玄昭又想起赫连辛对自己不准伤了墨渊公子的嘱咐,有些从心底羡慕这两个人的友情。
等等,友情?
赫连辛不是跟辰隐阁阁主也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刚刚压下去不久的念头又一次浮上楚玄昭的脑海。
“怎么了,你不会又舍不得这酒了吧?”墨渊公子见他愣愣的看着酒杯出神,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啊?不是,玄昭一时神游,怠慢了公子,让公子见笑了。”楚玄昭提起手中的酒瓶,打开了瓶塞。
他刚想直接倒满两个绿玉杯盏,想了想,又停下来,笼起自己绛紫色的衣袖打算先擦拭一圈瓶口。
墨渊公子看着他的动作内心有些好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递给了他。
楚玄昭将帕子接在手中,有些愣愣的,“你,你到底?”
“你到底还请不请我喝酒了?”他的话被墨渊公子接了下去。
“嗯,马上就好。”楚玄昭索x_ing不再多想,拿了帕子沿着酒瓶口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这才提起来为两人将杯子斟满。
楚玄昭率先端起酒杯敬了墨渊公子一杯,见对方饮下,才期待地问道,“如何?”
“……”
如何?你问我吗?我该怎么说?
“…好酒。”墨渊公子第一次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他也对自己酿的酒满意,可是还没像这样自夸过。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我第一次喝这酒时,就记住了它的味道。好在酿酒的那个友人也是极好的,见我喜欢,便送了这些给我。”楚玄昭抬头望向皎洁的月色,回想起来时,眸中溢着几分笑意。
墨渊公子感觉似乎更加不自在了。
苍天可证。
自己当时真的只不过是随手相赠而已。
酒过三巡,已是月上中天,两人都有几分微醺。
墨渊公子直直望着楚玄昭,双眸因为醉酒染上了几分水汽,他抬手轻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
“楚玄昭。”
“嗯?”楚玄昭也有了几分醉意,听到他叫自己,疑惑地看向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和我结交是为了什么,也知道你一次次跑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你虽然说,哪怕只是做个朋友,你也不枉江南一行,可是,你还是不甘的。”
的确不甘。可是只做个朋友的话,也是实话。
因为楚玄昭经过这几日和他相处,内心纵有不甘,也没有了开始的那么浓烈。
现在的他,是真心的觉得能与墨渊公子交个朋友,也算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