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到街拐角处,一阵风吹来,掀起马车门帘,露出外面的街景。吴鸾不经意地转头张望,忽见一点寒芒带着劲风奔着自己的脑门就飞了过来。
吴鸾大脑一片空白。千钧一发之际云绝猛地将吴鸾按到身/下。耳听“咄”的一声,吴鸾挣扎着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十字飞镖钉在了马车厢壁上,半个镖身都嵌了进去。
吴鸾此刻才感到害怕,出了一脑门的白毛儿汗。乖乖,就差一点儿那镖就钉在了自己的脑壳上。
马车外随行的侍卫抽出刀剑,大喊着,“有刺客,保护侯爷!”
吴鸾等了会儿,方颤巍巍地往外伸头看,街上平静,没有任何异样,仿佛那飞镖是长了翅膀自己飞进来的。吴鸾向侍卫道:“行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接着走吧!”
回头见云绝已将飞镖自厢壁上取下,拿在手里,径自发呆。
吴鸾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吓傻了!幸亏你方才反应快,要不然爷就没命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云绝抬起头,脸色白得吓人,“国舅爷可是有什么仇家,引来刺客行刺?”
吴鸾挑着眼睛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哪个瞎眼的刺客会行刺我?肯定是认错人了。要不就是随手扔着玩的,不巧扔进了爷的马车里。”
吴鸾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云绝却握着飞镖久久不语。旁人眼里,这只是个普通的十字镖,寻常铁器店便能打造。但是他拿在手里就知道这枚镖重二两八钱,千年玄铁而制,有劈金断石之力,正是细雨阁的独门暗器。
阁中之人管此镖叫“问路镖”,也叫“验身镖”,是杀手确定行刺目标后投石问路,验明正身用的。一来打探一下目标虚实,二来警告同道中人,此人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莫要染指。
第17章 喜当爹
并不是所有的杀手都会用问路镖。云绝自己就不用,他要的是一击必中,尽快完成任务,不会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打Cao惊蛇。
但是有些自视甚高的杀手却喜欢通过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先打招呼,再来行刺,如猫逗老鼠一般。通常这种杀手都是老手,一经锁定目标,便有不会失手的把握。
琉璃胡同很快到了,吴鸾搜肠刮肚想说一些敞亮点儿的离别赠语,不料云绝忽然问:“老夫人最近身体可还安泰?”
吴鸾愣了一下,实话实说道:“老祖宗前几天受了点儿风寒,太医来开了些药,说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耐病,要好生将养着。今天早上我去请安时,已经好些了,只是还不能下床。”
“哦。”云绝向后靠在车厢上,丝毫没有下马车的意思,“那在下去拜访拜访老夫人吧,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吴鸾瞪大了眼睛,怔怔地顿了两秒后一掀车帘,向车夫急道:“掉头回府!”好像生怕云绝反悔似的。
云绝坐在摇晃的马车里,也奇怪自己怎么忽然会做出这个决定。他给自己找了个心安的借口,利用吴鸾这许多次,若没有吴鸾这个国舅爷,凭他自己很难完成刺杀平西王蒋勋的任务。如今为吴鸾做点儿什么,替他打点防范一下,便全当是还了他之前的人情。
到了文忠侯府所在的杨柳街时,云绝掀起马车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吴鸾好奇地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云绝心事重重地放下帘子。街口有隐秘的记号,是细雨阁杀手留下的探路标记,说明杀手已经找到了这里,随时准备动手。换句话说,吴鸾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寿命。
他看向唇角微弯,极力掩饰着雀跃的吴鸾,虽说是为了还人情而来,此刻胸口却好似被捣了一拳,痛得缩成一团。
进府时,云绝的目光扫过未曾加固的大门,有点儿轻功就能翻过的院墙和打着哈欠的门卫,不禁暗自心惊,这个侯府面上光鲜,其实处处漏洞,不堪一击。不要说是敢留下问路镖的老道杀手,细雨阁随便一个刚出道的杀手想要刺杀吴鸾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园子内靠近湖边的一角正在施工,堆放着大量的石料和圆木,很多短打扮的工匠搬着东西进进出出,场面很是混乱。
云绝问:“这是在做什么?”
吴鸾支唔着,“觉得房子不够住了,便多盖两间。”
云绝皱眉,“那些工匠的底细都盘查过吗?一定要查明每一个人的身份背景,有可疑的人立即辞退。近期也不要再招新人。”
吴鸾不明所以,“查他们干什么?”
云绝不理他,接着问:“侯府里有多少名侍卫?”
吴鸾抓抓脑袋,“大概五六十人吧。”
太少了!云绝摇头,又问,“多少人武艺还过得去?”
吴鸾大咧咧道:“爷又没跟他们练过,哪里会知道?不过听说有一个叫陈二牛的,力气大得很,一顿能吃五碗干饭,还能举起一只铜鼎呢。”
正说着,一队懒懒散散的侍卫迎面走过来,不说老弱病残吧,也好不到哪儿去。云绝见他们脚步轻浮,缺少根基的样子已是眉头紧锁。
侍卫们向吴鸾躬身行礼,吴鸾指着其中一个向云绝道:“喏,那个就是陈二牛,我正打算提拔他做侯府的侍卫首领。”
云绝满怀希望地看过去,待看到那个一脸憨笑,黑塔一样的汉子,却是失望不已。不过是一个身体壮实,有几把子力气的普通青年。
情况紧急,云绝立即向吴鸾布置,“院墙要加高,上面布上马刺。门口的门卫至少要配八人。你府里侍卫太少,现招募是来不及了,不知根底的也不安全。不如去找相熟的将领,借些兵力回来镇守,或者去宫中要些武艺高强的大内护卫回来。还有,府中要加强巡查,十人一队,不分昼夜……”
“等等,等等!”吴鸾打断云绝,满不在乎道:“你是被刚才那只飞镖吓破胆了吧,都说了是扔错了。你想想,我就是一个闲散国舅爷,顶着个侯爷的名号,一无实权,二无兵力,谁会跟我较劲?再说,你也是知道我的,虽算不上什么大善人,但自问也没做过太伤天害理的事儿。最缺德的不过是勾搭几个姑娘做侍妾,再有就是酒后失德伤了你,还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他拍拍云绝肩膀,“所以,你尽可以把心放肚子里。”
云绝依旧愁眉不展,却也不好说破,一来怕吓到他,二来不愿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杀手身份,只能道:“人心险恶,保不齐有人看你不顺眼,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吴鸾胡乱地点着头,嘴里应承着,“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云绝也知道吴鸾压根没听进去,叹了口气,神色更加y-in郁。
吴鸾的关注点却不在府里的安全上,只是见云绝忽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很是有趣。他一拍脑袋想明白了,云绝为一个破飞镖就这么紧张,这是关心则乱啊!再看向云绝时,禁不住唇角上扬,好似冰天雪地中喝下一壶烫过的梨花白,乍暖微醺。
老夫人依旧在床上躺着,病了这几天,瘦了些,气色也不如以前。她看到云绝很是高兴,拉着云绝的手,“鸾儿把你接回来就好。你爹娘身体都好吧。得闲了就让鸾儿陪你回去住两天,看着你们小夫妻恩爱,你爹娘才能放心。”
云绝温顺地应了,“是。老祖宗您也要保重身体。您身子康健了,才是我们做小辈的福分。”
吴鸾看着老祖母和云绝,画面异常的和谐,忽地一个恍惚,心中觉得若真是一家人才好。
正聊着呢,就见老夫人的丫鬟凌香走了进来,“老祖宗,本家三爷和三n_ain_ai到了京城,住在了悦来客栈。”
吴家是大家族,祖籍山西。吴鸾这一支旁系虽在京城,但是每年还要回去祭祖,祖宗的规矩是不敢忘的。这次来的三爷三n_ain_ai正是吴家宗族这一辈儿族长的三儿子和儿媳妇,有望接任下一任的族长。按辈分,吴鸾要叫三叔,三婶娘。族长在宗族中地位崇高,吴鸾虽是侯爷兼国舅,也不敢不敬。
老夫人有点儿耳背,问:“谁来京城了?”
“山西那边的三叔父和三婶娘,住在悦来客栈了。”吴鸾凑近老夫人耳朵,重复了一遍。
“亲族来了哪有住客栈的道理?”老夫人一叠声地安排吴鸾,“你亲自去将老三和他媳妇接来,让人打扫个干净的庭院,休得怠慢了。”
吴鸾正要往外走,就见老夫人跟前的管事婆子奎妈疾步走进来,“后院的秋蕊突然上了吊,这会子救下了。”
吴鸾对秋蕊的情义比旁的侍妾都深,闻言蹦起来就往外跑。
却被老夫人叫住,“既然已经救下了,你去也没用,反而添乱。”又对奎妈说:“这件事蹊跷,你去查查。”
奎妈带了几个得力的婆子去了。等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回来,神色颇为凝重。
吴鸾早就急得团团转,冲上去问:“秋蕊现在怎么样了?”
奎妈恭敬道:“回侯爷,秋蕊醒过来了,幸亏发现的早,没什么大碍。”
吴鸾这才松了一口,喃喃道:“好好的为什么寻死呢?”
奎妈紧抿着嘴。老夫人蹙了眉头,向屋里的丫鬟婆子道:“除了奎妈,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云绝也要起身,却被老夫人拉住,“你是当家主母,你男人的侍妾出了什么事儿,你自当是应该知道的。”
云绝无奈,只有又坐下。
待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了,奎妈才向老夫人道:“秋蕊有了身孕了。”
“什么?有了身孕?”老夫人一惊之下从床上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