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看不到,是非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眨眨眼,开口是断断续续的颤音,害怕又痛苦:“哥哥……救我……我好疼……我好害怕……”
然而那张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仿佛被掐着脖子的不是他,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明明狼狈被按在桌上,神情却像是高塔中的佛像,高高在上目露悲悯。
你不会杀我。
他用表情这么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有恃无恐。
江璨神色平静,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手上加重了力量,头也不回:“你坐着别动,如果不想他日后闯大祸就听我的。”
宋白迈出来的脚就默默收了回去。
是非皱起了眉,缺氧让他的脸憋出了青紫,什么悲悯什么出尘在死亡面前通通消失不见,他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真的要杀了他!
“不……”他终于想起反抗,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放……手……”
然而他被掐了半天已经卸了大半力气,那点挣扎的力道对江璨来说不痛不痒。
江璨俯视着他,神色从始至终平静无波,黑沉沉的眼珠完全是看死人的漠然,让人凭空升起一股凉气。
是非眼里终于流露出了惧意,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就在他感觉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松开,空气争先恐后注入进来,他整个人瘫在圆桌上,大口大口喘气。
宋白担忧探头,却被江璨遮的严严实实,只能忐忑不安的等着。
“好玩吗?”江璨揪住是非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扔到地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扔到了碎玻璃上,摔下去的力道太大,是非带着佛珠的手直接被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瞬间流出血来。
江璨蹲下来,掐住他的伤口用力一按,重复:“杀人好玩吗?”
“不、不好玩……”是非被疼痛刺激瑟缩了下。
“那以后还要玩吗?”
是非不吭声,江璨神色平静,捡起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放到他手心里,然后攥住他的手一用力,是非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疼的。
他浅色的眼珠映出江璨的影子,似乎这一刻才终于正视他,将他放入眼里,垂眸看着流血的手,眼底一抹猩红若隐若现,再抬头,从善如流:“不玩不玩,大哥我错了,我不玩了。”
江璨眉峰轻挑。
宋白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只能听到声音,听到这一声大哥看江璨的目光瞬间仰视起来,厉害了,能让是非叫他大哥,果然不愧是他男神。
这么半天他大概也猜出来了江璨的用意,无非是想治一治是非,所以没有c-h-a手,比起是非,他当然更相信江璨,既然相信,他就不会散播多余同情心来阻止。
这会是非服了软,他才站起来走上前,饶是心中有了准备,看到是非布满掐痕的脖子和流血的手还是心惊了下。
是非看到宋白过来,原本无动于衷的表情迅速变成了委屈,清泉似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泪花,要落不落,好不可怜:“哥哥,我好疼……”
他摊开血肉模糊的手掌给宋白看,玻璃碎片还扎在里面,随着他摊开掌心的动作又渗出血来。
宋白硬下心肠:“知道错了?”
是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掉下来:“知道了,我已经叫他大哥了。”
“还有呢?”宋白蹙眉。
是非看了眼江璨,这一看,眼泪吧嗒掉下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哽咽道:“我不杀他了。”
心里悄悄添了两个字暂时,他现在更确定自己不喜欢江璨,讨厌他,总有一天要杀了他。
得,连错哪儿都不知道,看来压根就没觉得自己有错,纯粹是被吓住了,宋白不搭理他,这小白莲的模样能唬住别人却唬不住他,扒开全是黑的。
转头问江璨:“有医药箱吗,伤口得处理一下,不然一会儿出去不好说。”
人进来的时候是好的,出去成了这副样子,落入有心人眼里难免给江璨带来负面影响。
江璨冷冷瞥了是非一眼,踩着玻璃渣去了门口,开门吩咐几句又关上,回来道:“小李去找了,一会儿拿过来。”
宋白就握住是非完好的那只手将他拉起来,抽了纸巾帮他捂住另一只手的伤口:“手举着别乱动,小心玻璃扎深了。”顿了顿,“疼不疼?”
是非闻言眼泪瞬间就收不住吧嗒吧嗒直往下掉,他长得好,年纪又小,哭起来像是莲花上露珠滴落,惹人怜爱,却又不弱气也不女气,含了水光的眸子看过来,让人心疼的想跟着一起哭。
张嘴明显想说疼,到嘴边却又换成了不疼,一副怕你担心为你着想我要坚强的小模样。
饶是宋白知道他盛世白莲的假象,也不免被煞到,心里默念三遍切开是黑的,淡淡应声:“噢。”
是非:“……”
委屈。
江璨瞥了他一眼:“坐,我话还没说完。”
是非立刻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江璨看着他目光平静。
是非一个激灵,挪了挪屁股,坐到了沙发扶手上,将中间空出来。
宋白就笑了,在江璨的示意下重新坐回沙发上,怕了好,虽然他做不到像江璨这样武力威吓,但江璨这么做,他举双手双脚赞同,是非这样的三观,就该有个人能约束住,趁他现在失忆,一切还来得及。
江璨道:“刚刚感受如何?”
是非委委屈屈看向宋白:“疼。”
撒娇没用,宋白将他的脸掰过去让他看着江璨。
江璨道:“杀人这两个字,以后你提一次,我就将刚刚做的再做一次,既然你来了,就乖乖听阿白的话,如果给阿白闹出麻烦,从哪里来就把你扔回哪里去。”
“我本来就听阿白的话!”是非不忿。
“是哥哥。”宋白纠正。
江璨继续说:“我的名字来历你应该清楚就不多说了——别说你不知道,你是失忆不是傻了。”
宋白听到这看向是非,是非没有反驳,转念一想确实,就像江璨说的,是非是失忆不是傻了,前头江璨几个都能从手心的书里搜出其他人的存在,没道理是非不能。
难怪他到了楼下有恃无恐闯上来,这是吃准了江璨会帮他解围。
再联想是非那声大哥,心里不由轻叹,这一个个,就没一个好糊弄的。
“除了我,现在家里还有一个三哥,老二和老四在外面不用理会,你是老五,既然你找上门,姑且算你友善立场,进了家门吃穿住不用c.ao心,有我和阿白,只要记着平时多帮阿白多护着他,如果不乐意现在就可以走人。”
是非默不作声听着没有c-h-a话,他抬起受伤的手,咬住玻璃碎片生生从肉里往出拽,这一下,刚刚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他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一贯悲天悯人的模样,仔细看目光焦点涣散,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碎片还没完全拽出来,又在宋白错愕的目光中用牙齿顶了回去。
宋白头皮发麻,连忙伸手按住:“别动,你是感觉不到疼吗?”
是非一抬头,碎玻璃又被他拉了出来,他吐掉带血的玻璃碎片,冲宋白一笑,诚实道:“不疼,很舒服。”
他的嘴唇牙齿上都沾染上了鲜血,下巴蹭到手心也全是血渍,这一笑全无出尘悲悯,充满了血腥气,让人脊背发凉。
宋白说不出话来,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绝对没有给是非加过受虐设定!
是非张嘴凑上去,似乎还想对着伤痕咬一口,宋白果断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受伤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死死按住:“不许咬,再咬就将你送走!”
是非有点委屈,他没有说假话,疼是疼,但伤口被撕扯的时候又很爽,爽到可以让他忽略这点疼痛,所以不疼,很舒服。
宋白没有读心术,但结合是非的人设,大概能明白他在想什么,果断恐吓道:“你现在还未成年,如果你把自己弄伤就会有人怀疑我们对你家暴,到时候会有警察上门把你带走送去孤儿院,孤儿院你知道吧,如果你不能藏住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会当小白鼠送去实验切片,知道什么是切片吗?”
“知道。”是非舔了舔唇上的血渍,这下连舌头都染上了血色,“我不会说的,别人问我就说是自己不小心。”带着讨好凑近,“哥哥不要生气,我都听你的。”
心里对江璨更讨厌了,都是因为他哥哥才对他发脾气,一定要杀了他,嗯,悄悄的,不让哥哥发现。
是非凑得太近,血腥味扑面而来,宋白僵了僵,压下心里的不适将他推开,去化妆桌上拿了s-hi纸巾过来抽了一张塞给他:“把脸上的血擦一擦,那只手给我。”
是非在宋白面前听话极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的不可思议,哪怕宋白知道这不是他真正的x_ing格,想到他失忆,还是忍不住心软下来。
“要不先带他去医院一趟?万一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江璨开门接了医药箱过来,看了眼是非的手:“嗯,你先给他简单包扎一下,完了我送你们去医院,顺道带他去见见贺寒洲。”
“你和贺寒洲有联系?”宋白诧异。
“算不上。”江璨从医药箱里找出药水和纱布递过去,“之前我找他加了微信,偶尔会问候一两句,本来想跟他搞好关系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但贺寒洲的x_ing格……”他做出无奈的表情,“这个惊喜估计得到猴年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