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舒乙坐了下来,怒极反笑:“这都是你的推测,你有证据?”
蓝田叹了口气:“我没有,但你老公林森可能有呢。你不知道吗,胡蝶回来淮大,不但见了念念不忘的秦一丰,不但给你打了勒索的电话,还去找你的老公啊。”
栾舒乙脸色大变。蓝田继续道:“是他们俩先见面了呢,还是你先把她杀了呢?嗯,问问林森就知道了。”
老猫见麻原身体在发抖,心想,这里面的内情,他是第一次听到的吧。
他又嘴贱道:“喂,这个胡蝶阿姨长得怎样,她没来的及疼你,就被你干掉了?真可惜啊。”
麻原慢慢抬眼看着老猫,声音空洞:“我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教授把她约出来,骗到了我们宿舍,那时候正在放暑假,半夜里宿舍一个人都没有,我在卫生间淹死了她。我不知道她长得怎样,就记得她黄色的头□□在水盆里,像干枯的天竺葵。”
麻原说完,凑近老猫的脸,然后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那样,轻轻捋着他浓密的头发,手指顺着老猫白皙的脸庞滑了下来。他出神道:“你也长得很美啊……像曼丽,眼睛是黑溜溜的,嘴唇很红。我要把它收下来,怎样?”
老猫从头凉到脚底:“收什么?这疯子要做什么啊?”
却见麻原的刀一路向下,抵在了他裤裆:“别动!”
他爬下去,迅速地拿了一盆东西上来。老猫见那样东西白花花的,像猪油。
麻原用刀在那盆里一兜,然后往老猫脸上抹了一下。
凉凉的……是石膏!麻原入迷地挑起石膏,又往老猫鼻子抹了一下。
他知道麻原要做什么了。他最喜欢的,就是用各种花样来闷死人啊,塑料袋、水、绳子,现在是石膏。
麻原声音很轻:“我没学过石膏翻模,不过我手很稳的,很快我就能把你的脸翻出来,就算你的尸体臭了、烂了,你这张脸还能永久地保存下来呢。”
老猫大急,忍着手酸快速按着手机键。最后一下,信息发出去了。
老猫全身软了下来,心想:“蓝田啊,别他妈叨逼了,快来救我啊!”
☆、失控
信息发出去了,老猫仿佛听到蓝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过,也可能是幻觉,雨声太嘈杂了,听什么都像隔着重重山水。
是幻觉吗?为什么蓝田还不行动,外面没什么大的动静啊。
老猫一点一滴回想他们的对话,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老猫像是被铁锤狠狠敲了一下,差点吐血:不好!刚才蓝田有说要给栾舒乙看画吧,那一定是用手机看。看完后,栾舒乙要是随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那么首先看到信息的,是栾舒乙?!
帘子的外面,蓝田见自己的手机闪了闪,对栾舒乙道:“麻烦你把手机递给我。”
栾舒乙没听他的话,反而把手机拿在手里。她随后按开了手机,把玩着。
蓝田暗暗皱眉:她拿着我手机干嘛,是想删掉那些画来毁灭证据吗?她不可能那么幼稚。她的反应真奇怪,刚才还很紧张,现在就有心思玩了。
蓝田正要开口讨回手机,栾舒乙却抢先说话。
她举着手机道:“是的,你说的都正确,是我煽动麻原杀人,让他帮我解决贪心的胡蝶,又杀掉了虚伪的连玉梅——蓝田,你没偷偷录我的音吧。”
蓝田一愣,没想到她突然认罪。他皱眉道:“没有。等祖晨光捉住你的时候,自然会有一百个录音机对着你。我说过了,就是想向你请教你一些问题。”
栾舒乙吐出一口气:“你还想问什么?”
“你想杀死胡蝶和连玉梅,我都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杀了秦一丰的女儿?她跟你无冤无仇吧。”
栾舒乙把蓝田手机扔到桌上,笑了一声道:“怎么会没仇呢。秦一丰把她当成了大宝贝,但我的孩子呢?当初连玉梅逼我堕胎,他可是一声都没出啊。他爱这个女孩,比所有跟他好过的女人都要多得多,杀了谁他都没关系,唯有他的爱丽丝,是碰都不能碰的。因为不能碰,所以我更要硬碰一下,让他也尝尝没了孩子的滋味。”
蓝田叹道:“栾舒乙,你是爱孩子的。对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可怜孩子,对林天心。那对麻原呢?你可有一刻把他当作人来看?”
麻原涂抹石膏的手蓦地停住。
老猫现在真是“肤白胜雪”了,只剩下两只漆黑明亮的眼睛在转动。他见麻原大受打击的样子,趁机道:“你放了我吧。栾舒乙把你看成人也好,狗也好,反正她跟我无冤无仇,你杀了我她也不会开心。”
麻原却不理他,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说话。
老猫无计可施,心想只有铤而走险了。现在麻原心神激荡,不一定能发现吧。他掏出打火机,小心地打着了,忍着疼炙烧手上的绳索。
麻原突然开口道:“你死了他会很伤心吧?”
“他?”
麻原:“就是蓝田啊,外面那个警察。我听过他几次课。最后一次的时候,他说了一段话,我一直记着。他说:心理催眠和暗示在我们身边随时发生,而我们可能一无所知。所以一定要常常反思,那或许并非出自你的意愿,而是被人用某种方式诱导。每个人都可能是傀儡,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麻原的脸上毫无表情,语调平淡,就像个人形复读机似的,跟蓝田在课堂上那种游刃有余的风度完全不同。但老猫记得,这段话是蓝田在讲述双胞胎案列时候说的。那时……麻原刚绑架了林天心,杀了肖于可,这段话对他来说,是个意想不到的刺激吧。他因此突然被敲醒了,意识到栾舒乙煽动自己去做的事,既不是为了治疗他的伤痛,也不是为了清理那些肮脏的人,而是另有所图?
老猫为了不让麻原注意到他的背后作业,调笑道:“蓝老师的话总是很有道理的,你多听他讲课,说不定就会变成个好孩子,天天向上,为国增光——就像你妈妈期望的那样呢。”
“住嘴!”提到“妈妈”,麻原又生气了。他把刀刃放到老猫的胸膛上,道:“那次上课,我听到你的朋友说了,蓝田是你的男朋友吧,他在旋转木马亲了你一下。过后,我又看到你们在学校里亲嘴。你们真脏啊,两个男的……要不要我帮你把那儿切了,做女人?”
老猫怒道:“你敢?”
麻原冷笑,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胯。老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的手酸疼极了,胸口的创口像针刺似的,脸上被石膏覆盖的皮肤又紧又热,手机求救又无望了——就算现在马上给别人发短信,等他被找到之前,大概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老猫心里的怒火熊熊燃起,狠狠地瞪着麻原,恨不得把他那臭手剁了!
麻原见到老猫这模样,却很兴奋。他笑道:“蓝田想要抓住我,他很聪明,什么都猜对了。那么,他猜到我要把你放进石膏里,活活吊死吗?”麻原很高兴,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出来:“等把你弄死了,我就去把林天心接出来,把她沉进湖里。林天心死了,教授也会很伤心。但她还有我呢,我会陪着她,就像她一直陪着我那样。她想要钱,我可以把她老公杀了,那么她就不用对我说谎了。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的。”
老猫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麻原真是入戏太深,就算知道自己被利用、被欺骗也没关系吗?
麻原拿起刀子,把上面的石膏抹在老猫的鼻头、嘴巴上。老猫觉得空气又被阻断了,艰难地呼吸着。“现在你不用说话了,很快石膏就要干啦,你静静地享受最后的几分钟吧。还有——”麻原把老猫后面藏着的打火机夺了过来,“这火真讨厌,照得后面的镜子一闪一闪的,这里太亮不好,教授就讨厌光。有这蜡烛,还不够吗?”
“后面有镜子?!”老猫在心里惨呼。这最后的生存工具被夺走了,他想要冒险呼叫,却发现嘴巴已经被石膏封死。鼻孔上的石膏也在慢慢干涸,老猫能感觉到那里的皮肤在收紧、发热……
而蓝田,还在外面有条不紊地分析案情。
栾舒乙笑了一下:“麻原,他是我的一个病人。他的病很严重,用常规的方法根本帮不了他。你说得对,一个人心灵受伤了,可以慢慢治疗,但一个人灵魂被抽空了呢?他里面是空的,要帮助他,只能往里面填东西,引导他。你看不起我那些励志文,但你知道,好多人的心里都是空的,他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填充物,来让自己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你不了解像麻原那样的人,没人控制他,他才真正的难受呢,简直是一刻都活不了。”
蓝田:“教授的想法真有趣。不过你不是神呢,你哪来的权利,去握住那条线,cao控人的生死?就算面对的是神,人也会想逆天,何况你只是一个普通人。麻原有自己的意志,要不是那出营救林天心的戏,会那么惊险坎坷吗?”
栾舒乙收敛了笑容:“别再把天心扯进来,她只是小孩,什么都不知道。”
蓝田:“是你把她扯进来的。一开始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现在应该猜到了。那一天,你让麻原把天心带走,想要制造被绑架的假象。我想,是因为林森从胡蝶那里拿到了证据,跟你翻了脸,离婚的事迫在眉睫,你情急之下,只好假装林天心被绑架,想假借'女儿刚遇险,不能让她再受到伤害'为由,延迟离婚的谈判,给自己争取有利的筹码。那天刚好我在办公室,你想如果正式报警的话,引发的动静太大,万一被揭穿就麻烦了,所以就找我来参演这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