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中复又安静起来,一个个望着张宝华和官泽的样子噤若寒蝉,就连孙隼脸上也难得严肃起来。
张宝峰在厢房外求见王爷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十几个空掉的酒壶。
官泽不开口就没人再敢劝,饶是张宝华酒量再有长进,喝了这么多也早就醉了,他眼神迷离,头沉得很,一双手也不知放在哪里,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嘴里却一直不住的呢喃着要酒。
“王爷,”孙隼的小厮现在厢房门口:“张宝峰张大人求见王爷,现在正在外面侯着。”
官泽的一双眼睛一直放下张宝华身上,半点不错离,仿佛没听到小厮的话。
门口的张宝峰在门口等了半天不敢走,也不知道为何会等这么长时间,他很少得见恭顺亲王,除了上早朝时在百官队伍的后面看到过恭顺亲王的后脑勺之外,私下和王爷是一点交情也没有,今日醉酒茶宴中途听楼里小二说王爷来了他还一脸茫然,不知是哪个王爷,后来见到孙隼的小厮一打听,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恭顺亲王,张宝峰欣喜不已,还以为是自己办的醉酒茶宴王爷感兴趣,心中窃喜,同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礼数,忙起身前来求见。
张宝华终于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官泽站起身一挥手,将张宝华身边的酒壶扫开,弯腰将他打横抱在怀里往外走去,路过门口通报的小厮时缓缓张口:“不见。”
“王爷?”孙隼见官泽要走,忙站起身:“这是…要回去了?”
“今日的事,本王不希望任何人传出去。”官泽冷冷的开口。
“自然,自然,”孙隼附和:“王爷,方才来的时候没见到王府的马车,我的马车在门口侯着,宝华兄弟喝醉了,得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官泽点头,抱着张宝华抬脚离去。
张宝峰在外等了半天,脚都站得酸了也不见人出来,正准备再派人去问问,厢房里便有人出来了,张宝峰连忙抬眼看去,只见恭顺亲王怀里抱着个人出来,张宝峰眼睛一亮,抬脚就要追上去:“王爷……”
“状元郎,”孙隼从厢房里出来拦在张宝峰面前:“这是要去哪?醉酒茶宴还没散,你这个主人该好好招呼才是啊,怎么跑这来了?”
“侯爷,”张宝峰恭敬的行礼:“侯爷说的对,只是下官听说王爷来了,下官该来见过才是,适才正准备和王爷说话,”张宝华指了指楼下,苦笑道:“王爷这是回去了?”
“不说这个,”孙隼岔开话题:“这一会都在听别的人作诗,咱们的大才子张大人也该赋诗一二首让大家开开眼界?”
“哪里哪里,”张宝峰连忙摆手谦虚道:“侯爷说笑了,下官不过是略识得一些。”
两人说笑着进了雅间。
第三十二章
从醉茶楼出来的时候四下已黑,回到王府的时候月亮已经在天上露出了半边脸颊,仿佛在和围绕在它身侧的三两星辰捉迷藏一般。
“王爷,小公子这是……”徐旺听下人来报官泽抱着张宝华回来了连忙走过来,刚走近便闻到张宝华身上酒气熏天,再一看,张宝华被王爷抱在怀里,醉的不省人事还小声嚷着要酒。
“小公子这是喝了多少?都醉成这样了,明天醒来该难受了,”徐旺跟在官泽身旁一边担忧的说着一边推开官泽房间的门:“奴才这就吩咐厨房备下醒酒汤。”
官泽进屋轻柔的将张宝华放倒在床上,转过头吩咐:“端热水来。”
徐旺点头,忙不颠的去让人端热水。
热水端到房中官泽让人全部都下去,自己亲自伺候张宝华,张宝华酒喝多太多了,现在睡梦中觉得难受起来,迷迷糊糊的睡不踏实,浑身燥热不已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喃喃呓语着。
官泽手中温热的毛巾刚要触到他的脸颊便被张宝华无意识的动作一把挥开,官泽没拿稳毛巾被张宝华打掉在床下,官泽笑着摇摇头,弯腰将毛巾捡起来,上面沾了灰,官泽站起身走到桌旁,呆将毛巾洗干净之后官泽一回身,张宝华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摇晃着站在官泽身后。
方才一通乱滚,此刻张宝华的发丝散乱几缕在红彤彤的脸颊旁,束发的白玉冠似乎也有些松了,衣襟开了半寸,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领子,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迷离的望着官泽,脸上呆愣楞的带了七八分天真的稚气。
张宝华就这么站着看着官泽,呼吸间热腾腾的酒气让官泽一怔,官泽目光和他对视,想到了两人第一次相遇。
那时候张宝华也喝醉了,就像今晚一样,迷离半睁的双眼,布满红晕的笑脸,升高的体温和呼吸间的酒香。
官泽将毛巾搭在铜盆边,轻轻抬起手来扶上张宝华柔软温热的脸庞,眼里的情绪复杂激荡,嘴唇却紧紧的抿住。
张宝华歪歪脑袋,小声哼哼了两声,蹭蹭官泽的手掌,官泽手掌指腹上有微微发硬的薄茧,张宝华柔软光滑的脸颊蹭上去微微发痒,让他小脸一皱,不满的哼唧出声:“痒。”
官泽忽地上前一步弯腰一把将人抱到怀里三两步走到床边坐下,官泽并没有把张宝华放到床上,而是把他抱到自己怀里,紧紧的搂住,目光锁住张宝华,低沉的开口:“知道我是谁吗?”
张宝华眨了眨眼睛,反应有些迟钝,隔了好久才笑着说:“你是官泽!”
张宝华醉酒之后带了三分软糯的声线叫着官泽的名字,声音传到官泽的耳朵里,仿佛被人用羽毛轻轻撩拨,官泽手臂收的紧了一些,两人越加的靠近。
狂喜之后官泽缓缓归于平静,将头埋在张宝华脖颈间,良久,极慢的开口:“宝华,你叫我名字了,真好听,若你没有醉该多好。”
张宝华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张着嘴打了一个小哈欠,满嘴酒气,似乎是困了,官泽拍拍他的后背,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柔柔的吻在他的额头,抬起头来和他不知所以的目光对视半天,宠溺的眼神几乎要将张宝华溺死在里面,只可惜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张宝华什么也感受不到。
“睡吧,”官泽侧身预备将张宝华放在床上,谁知道自己刚一动作张宝华就想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的缠在官泽身上,方才还打着哈欠的人此刻像是忽然精神了一样,目光忽然炯炯有神的盯着官泽。
“不想睡?”
张宝华用力摇摇头,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看起来在寻思什么坏主意一样。
“好,那就不睡,我陪着你,口渴不渴?想不想喝水?”官泽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孩子,轻柔的拍拍他的后背。
“想!”
官泽嘴角带笑,单手拿过床头小桌上摆着的水杯倒了半杯水端着递到张宝华的唇边,碰了碰张宝华的嘴唇:“乖,张口喝水。”
张宝华听话的张口,就着官泽的手咕噜咕噜的一会就喝完了。
“还想不想喝?”官泽柔声哄道。
张宝华舔舔嘴唇,官泽小腹一紧,连忙收回目光,又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张宝华一脸喝了三杯,官泽喂他第四杯的时候张宝华扭过脸去拒绝,官泽失笑,放下被子:“醉了倒是乖得很,这么可人疼……”说完之后官泽慢慢牵起一抹苦笑:“也就醉了你能好好和我说话,要是你醒了知道你做了这些恐怕又要不知道气多久。”
张宝华揉揉眼睛,又没精打采的将头靠在官泽肩膀上,官泽摸摸张宝华柔软的头发,轻声问道:“宝华难受不难受?”
张保护吸吸鼻子,方才还好好的人听到这句话忽然像受到什么委屈一样,瞬间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
“难受,我难受,难受,难受,难受……”
官泽被吓了一跳:“哪里难受?想吐吗?乖,跟我说,哪里难受?”官泽看到张宝华的眼泪心里心疼和担忧一齐涌上来,想起来在最茶楼他一个人喝了那么多酒,又没吃什么饭,官泽后悔不已,怕他喝坏了肚子,自己和他置什么气?官泽伸手揉揉张宝华的肚子,担忧的柔声问他:“是不是这里难受?”说着又指着他的太阳穴:“还是这里?”
张宝华不说话,就是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官泽皱眉,就要扬声让人请御医的时候张宝华才一边吸鼻涕一边开口。
“难受,心里难受,心里难受,”张宝华语无伦次的说:“好难受,我没有娘亲了,他们……他们都说我……你们都不喜欢我!你们都不喜欢我……呜呜呜……没人喜欢我……娘亲喜欢我,娘亲没有了,你说张宝峰好,连你也说张宝峰好!呜呜呜……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你踢我……娘亲没有了……他打得我好痛……牢里好冷……没人信我……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都是坏人!”张宝华先是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的说,说着说着看着官泽心的脸倏然睁大了眼睛,尖叫一声推开他,力气之大把没有准备的官泽推到在地。
官泽心痛欲裂看着张宝华推开他之后惊恐的抱着头坐在床上,他红着眼眶,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头,双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情,白玉的发冠随着他的动作终于箍不住头发,顺着他的头发滑下来掉落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官泽连忙站起身来回到他的身边,举起微微的发颤的手想将他再次搂紧自己的怀抱,就连声音也微微的颤抖:“我错了,宝华我错了,张宝峰不好!张宝峰算什么东西,他怎么能和你比,你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是我的错,是我瞎了眼,别怕,你娘亲还在,她还好好的活着,”官泽缓缓的用力的再次将人揽入自己的怀抱,感受这怀里沉浸着酒香和发抖的身子,心痛的无以复加:“我喜欢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