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撑着身子坐起来:“公子。”
“你这样子做给谁看?你想死没人拦着,但别做出这幅痴情样子,让人看着恶心,周生不在了岂不是更合你心意?”张宝华冷冷开口:“陆副尉家中不是还有美娇娘等着你回去娶她?”
陆生低头狠狠咳了几声,没有理会张宝华的冷嘲热讽,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张宝华:“公子,他走的时候……可觉得痛?”
张宝华看到陆生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我不知道。”
陆生张张嘴,颓败的低下头。
“陆生,我问你,”张宝华严肃问他:“如果周生活过来,你要如何待他?”
良久,陆生才抬起头,仿若自言自语:“他走的前一天夜里我们闹了不开心,他眼眶红红的问我不娶妻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行不行,可两个男子在一处是背德,世间不容,我说不行,他便生我气了。”陆生眼眶发红:“以前,我总觉得他还小,说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孩子气的话,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两个男人不能在一起,临走那日我随王爷去送他,他气得看都不看我一眼……”陆生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我想着,等他回来好好哄哄他,再也不惹他生气了……”
张宝华听不下去,愤然打断他,上前一把拽住陆生的衣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问的是,如果他还活着,你待如何?”
陆生抬眼望着张宝华,眸中一片坚定。
“一生一世一双人。”
“希望你说到做到。”张宝华松开陆生,站直身子。
陆生疑惑的看着张宝华,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官泽走进帐中,站在张宝华身后。
“周生没死,他只是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现在在益和十城养伤。”张宝华缓缓的开口。
陆生陡然睁大了眼睛,想信又不敢信的样子,视线从张宝华身上移到了官泽身上。
官泽微微点头。
陆生几乎是从床榻上跌倒在地上,撑着双手冲官泽二人行了一礼,言语中的迫不及待无法忽视:“王爷,属下想向王爷告假,属下想去益和看他。”
张宝华上下打量了一遍陆生:“你疯了,你现在全身都是伤,连站起来都费劲,还想折腾?不要命了?”
“属下无事,”陆生看向官泽。
张宝华以为官泽会勒令陆生养好伤才让他离开,谁知道官泽准了陆生的请求。
看着陆生跌跌撞撞的爬上马儿带着人离开,张宝华不免多了几分担忧,疑惑的问官泽:“他这个样子,你怎么就准了?就不怕他半路撑不住?”
“不会,”官泽笃定的开口:“他一定会撑着到益和,周生没死,他又怎么舍得死。”
这种滋味,没人能比官泽更懂。
张宝华闭上嘴,良久才说:“回去吧。”
官泽伸手拉住他:“嗯。”
陆生披星戴月的赶到益和十城之时,周生不过才醒来三日,他伤的很重,就算醒来每日也是沉睡的时候多。
陆生翻身下马,问清楚周生在哪个房间之后便踉跄跑过去推开房门。
他来的正是时候,周生刚醒过来,浑浑噩噩的,就看见风尘仆仆的陆生推门进来,周生以为自己在做梦,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的看着门口,陆生走到他床榻边跪下,伸手摸了摸他满是泪痕的脸。
“傻小子,哭什么?”陆生沙哑的声音传到周生的耳朵里。
“我是不是在做梦?”周生闷闷的说:“是不是我太想你了,”说着说着眼泪又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流进头发里:“就梦见你了?”
陆生心里又疼又酸,拉着的手放到嘴边亲吻,眼里也有泪意:“周生,你没有做梦,是我,是你的陆大哥,我来找你了。”
周生闻言睁大了眼睛,另一只手要去摸他的脸,陆生怕牵着他的伤口,连忙把头低下去让他摸。
“陆大哥……陆大哥……”周生摸到温热的肌肤,熟悉的轮廓,泪眼婆娑的喃喃:“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是我,是我,” 陆生的目光死死的锁住周生,缱绻而温柔:“周生,以后我们都不分开了,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
周生以为陆生见自己受伤了哄自己开心,并没当回事,满心都被再见陆生喜悦充斥着,无暇去想别的事,就这么和陆生十指相握的说相思之情。
陆生就这么在益和十城住下了,陪着周生一起养伤,等张宝华班师回朝来到这里的时候,陆生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周生的年轻,底子好,也能下床走几步了。
陆生扶着周生出了房门就看见张宝华正往这边走来,周生笑意盈盈的喊他:“少爷!”
第五十二章
“伤怎么样了?”张宝华走近,关切的问。
“已经好了许多了,”周生笑笑,脸色不似之前苍白:“大夫说只要好好调养就没什么事了。”
张宝华点头:“那就好。”
陆生见主仆二人有话要说,识趣的告退,张宝华从陆生手里接过周生的手臂,扶着他。周生微微微挣扎了一下:“少爷,不合规矩。”
张宝华被他气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
两人走了几步,就下起了雪来,张宝华担心周生的身体,扶着他进了屋子,下人送来热水,张宝华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热气缭绕,一口热水喝进肚子里,暖和了不少,屋里烧了三四个炭盆不怕冷,张宝华嫌闷得慌,起身推开了窗户。
“回到京城就快过年了,”周生忽然说:“少爷,咱们这次回京,是不是以后都回不来了?”
张宝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陆生和我说了我昏迷时候发生的事,少爷,我担心你和王爷,少爷,你是喜欢王爷是不是?”周生欲言又止:“王爷是皇亲国戚,你们……”
张宝华笑笑,以前总是他担心周生重蹈自己的覆辙,没想到有一天反过来了。
“瞎操什么心,你以为王爷是陆生?”
周生被张宝华噎了一下,皱了皱鼻头,不高兴道:“陆大哥怎么了啊?陆大哥对我好着呢,你别这么说他。”
“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张宝华打趣的白了他一眼:“他对你怎么好了?来看看你就是好了?还是他下定决心不娶妻和你过一辈子了?”
“少爷你怎么知道?”周生张大嘴。
“也不看看爷是谁,王爷都得听我的,要知道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张宝华嘚瑟的说,颇有几分前世的纨绔样。
“陆生亲口答应你不娶妻和你过一辈子?别是哄着你玩的。”说着张宝华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是,”周生笃定的摇头,走到身后的柜子里万般珍重的捧着个小盒子出来。
张宝华被周生的样子勾起几分兴趣:“什么东西?”
“陆大哥给我的,”周生不好意思的笑笑。
瞧周生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张宝华猜:“定情信物?”
周生脸一红,低头打开:“不是。”
张宝华望下一看,盒子里放着一块绿色的不起眼的印章,从表面看,有些年头了,对上张宝华疑惑的目光,周生也不卖关子里,把它拿起来,将底下的字给张宝华看:“陆大哥说,这是他府上的家主印章。”
张宝华自然认识这是家主印章,他在靖国公府的时候见过张宏斌的印章,家主印章,其作用和玉玺有些相似,只不过家主印章只在一府或是一族之间使用,前朝对家主印章何其重视,大昌贵族沿袭前朝规制,自然也将其沿用了下来。张宝华只是没想到陆生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周生,这下真是不怀疑他了。
“这是个好东西,”张宝华笑的像个狐狸:“你可得收好了,陆副尉既给了你这个,那边证明了他的决心,好好好,以后我都不拦着你们了。”
周生贫苦出身,贵族之间的事情他不甚了解,陆生给他的时候只说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周生只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如今被张宝华这么一说,周生越发的好奇:“这个是不是很值钱?”
“值不了太多钱,再说了,就算值钱,要卖也没人敢买,”张宝华好歹是国公府长大的公子,见过的宝贝不少,这印章所用的玉只是上好的寿山石所刻。
“那这有什么用?”周生问:“和街上人家帮刻的印章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得很,”张宝华被他逗笑了,怕他不认识这东西的贵重,不小心弄丢了,便给他解释道:“玉玺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皇上的象征嘛,三岁孩童都知道。”
“这个就和玉玺一样。”
“什么?!”周生听完瞪大眼睛:“陆大哥也是皇亲国戚?”
“……”
张宝华无奈,给他解释了一通,周生这才明白了,脸上既兴奋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