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别走。”楚舆声线颤抖地叫住了他，他的嘴唇苍白如纸，在流水的洗涤下，看上去十分虚弱。
怎么着，不会是邀请我跟他一起用洁厕刷洗冰火鸳鸯浴吧？这什么爱好啊这是？
林曜迟疑了一下，看着楚舆示弱的眼神还是妥协了，正准备走过去，“等一下。”楚舆道。
青年下巴朝洗手池的那堆碎玻璃一扬，道：“林先生，拿块碎玻璃过来，劳驾。”
林曜顺着他的指示，一脸狐疑地捡了块趁手的，朝着全身赤‘裸的年轻人走去。
随后，林曜便眼睁睁看着青年按着自己的手，用玻璃碴子在楚舆自己的手背上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
“啧，”林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焦急道：“楚老板你不痛么？”
楚舆摇了摇头，轻轻松开了他的手，碎玻璃混杂这血滴应声而落。
在这一刹那间，林曜看见楚舆的背脊上散出极淡的金雾，这道金雾就像一道被毁坏的枷锁，很快便隐去了痕迹。
——仅是极短的一瞬间，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看花了眼。
与此同时，少年伸出手，接住了如同雪山崩塌般昏迷倒地的男人。
在林曜未曾留意之处，青龙发出一声嗤笑，随后化成了一道金色的幻影，消散在墨色的夜幕中。
1.3
客厅的陈设被之前的打斗弄得七零八落，楚舆叹了口气，拣了块勉强能坐的地儿半靠着。
长时间的战斗和失血令他意志沉沉，他觉得有些冷，又顺手扯来一个报废的羽毛抱枕搂在怀里。
林曜看着对方没有血色的面孔，楚舆身上的T恤、抱着的靠枕都是自己的。方才在浴室的一幕在脑海中再次闪过，回想着楚舆清癯挺拔的身形，不由红了脸。
“楚老板，你饿吗？”
楚舆眨了眨眼睛，实话道：“是。”
重伤之下，青年说话的语气好像弹在了棉花上，一切都显得温存而弛缓。
林曜懵逼了一天，此时终于能为对方这等神人做些什么，霎时心情变好了。
他乐呵地从厨房里拿出水果，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看着菠萝上边厚厚的皮和刺，选择了放弃跟它作斗争。
林曜把菠萝像切西瓜一样切成四块，端到楚舆面前，认真解释道：“家里就只有这个了，不要嫌弃。”末了又补充道：“当西瓜啃着吃就行，味道跟平时吃菠萝是一样的。”
“……”楚舆看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扶了扶额头，走进厨房环绕了一圈。
j-i蛋还算新鲜，柴米油盐都还未用过，厨房里干净的就像样板房。
“您吃蛋炒饭吗？”楚舆轻声道。
“不用，这么晚了该多麻烦啊你流了这么多血还是歇着吧……”话还没讲完，林曜便闭了嘴——他看见楚舆指尖一绕，那j-i蛋竟然自动在碗檐上一磕，吐出蛋清自杀了。
随后年轻人凭空打了个响指，灶台自动燃上火苗。
“请您把菠萝递给我。”
林曜赶忙照做，心中道：好好好大仙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知是否法术对厨艺有加持的作用，或是着实太饿，十五分钟后，林曜吃到了有生以来最美味的一次菠萝炒饭。
“好吃到飞升！经纪人平时都不让我们吃炒饭，说太油了。我起码两年没有吃过了。”他腮帮子塞得鼓鼓道。
大厨本人一脸淡定地看着少年吃完了满满一大碗，最后放下筷子，总结陈词道：“可惜就是食材不够丰富，没有发挥出我的全部实力，不然更好吃。”
“楚老板的蛋炒饭已经是人类领域中最高了，你要是将来想改行开饭馆，我入股。”林曜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自来熟，略有些不好意思，顺势把手背在一边，“你今天就在我家休息吧，我姐刚还打电话问起你了。”
楚舆很客气道：“林小姐一直帮衬我们的生意，又要在您家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林曜的眉尖跳了跳，这个“我们”，指的是生意合作伙伴？还是女朋友？嘴上却笑道：“哪里，毕竟你还有东西在我这儿，以后还得麻烦你，就不要客气了。”他指了指下腹上那块龙宝宝纹身。
“嗯。”楚舆笑了笑，脸上尽是无可奈何的温柔，深邃的侧脸被灯光勾勒出一道细致的光弧，显得整个人湛然隽爽。
从林曜这个角度看过去，楚舆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纤毫毕现。
心窝里像被谁捏了一把，泛开一阵古怪的悸动，他连忙转开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同x_ing看晃了神。
“对了，楚老板，既然青龙的封印在我这里，那我平时需要喂他们吃东西吗？”
“不必，高维生物的饮食结构和我们人类是不同的，他们自己会找东西吃。如果有特殊需求，看情况满足就是。”
“特殊需求，榴莲吗？”林曜坏笑了一下。
“是，龙大和龙二都偏好热带水果，尤其是榴莲。”
林曜想起龙二那句“我们吃榴莲只是为了折磨楚舆熏死他”，忽然发自内心地同情起眼前的年轻人来。
“对了，楚老板，我还想跟你商量个事。”林曜捧着下巴道。
“您说。”
“我俩也没差几岁，你别老是您啊您的，多别扭啊。”
楚舆看了一眼手机上未回的旺旺消息，抬眸道：“开淘宝这几年习惯了称呼‘您’，一时半会没改过来。”
林曜跟着笑了笑道：“你就叫我林曜就好了。”
“嗯。”楚舆点点头：“大明星，请多指教。”
第9章 月亮背面
超人似得连轴转了一天，现在终于能躺在床上，林曜却感觉累过了头，兴奋过了头，脑子里只剩下一种如同在外太空漂浮的茫然。
他反反复复把遇到楚舆后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通，老人说眼见为实，他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他不明白，怎么就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突然某一天，一个庸庸碌碌忙着在娱乐圈生存的人，就这么仓促地、糊里糊涂地被委以足以拯救世界的力量。
更何况，有个神仙似的人物就睡在自己隔壁，还是姐姐心仪的淘宝代购老板。
月亮像是窥见了他的芜杂的思绪，从窗台悄悄探过半张脸来。
柔净的月光照耀在少年的手臂上，林曜忽然想起，小时候姥姥说不能用手指月亮，否则月亮上会有人下来割耳朵，那时他不信邪的指了，第二天耳朵当真肿了。
前几天看到新闻，霍金警告人类月亮的背面有外星人，他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在地球上永远只能看到月亮的一面，深感自己天文知识匮乏。
他漫无边际地遐想着，像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涌动，林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隔着窗户，对天幕上月亮比了个打枪的手势。
须臾间，他似乎看到一条金色的锁链从窗户外边飞过去了。
林曜深感有异，正想起身细看，迟来的睡意猝不及防席卷而来，像童年嬉闹的玩伴，拉过他的手，令少年迅速坠入了黑沉的梦乡。
屋里的人总算睡着了，月亮还静静悬挂在墨蓝的天河上，一切都看起来稀松平常。
就在这时，一只肥嫩的小手从月亮背面探了出来，随后是胖乎乎、淌着口水的胖脸。
这是个光着屁股的婴儿。
婴儿歪着头盯着眼前的锁链看了会，黑亮的眼睛因为脸上肥r_ou_挤成了个小三角，他想了想，“咿咿呀呀”地拽住了眼前的玩物，手脚并用爬到了锁链上。
婴儿的目的地就在这根锁链的另一头，林曜的家的阳台。
一夜无梦。
翌日林曜醒了个大早，他活动了两下筋骨，准备去楼下买点新鲜蔬果，让楚舆大展身手。
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房间紧闭的门，又顺势瞟了眼玄关——对方的鞋子已经不见了。
林曜退回来，看见茶几上端端正正摆了瓶SK2小灯泡，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楚舆遒劲清隽的字体。
“林曜：精华麻烦转交林小姐，谢谢留宿，也谢谢你的衣服。”
简简单单，只言片语。字里行间如其人，礼貌而疏离。
林曜将纸条放下，轻轻叹了口气，推开楚舆那间卧室的门一看，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上几乎一丝皱纹都没有。
他绕着床沿踱步了一圈，在床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楚舆换下来的血衣。
楚舆一定是忘了，否则以他的为人，这件衣服恐怕也会一并带走。就像这个人不曾出现一样。
林曜发着呆，鬼使神差地将那件破破烂烂的、沾满血渍的T恤从垃圾桶拣了出来，揣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2.0
如同他所预料，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商演、通告、排练，各种杂事纷至沓来，令人无暇去想某个出现的突然、来去的匆匆的身影。
那时他还不知道，人和人的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在某个不为人注意的节点交汇，随后便牢牢纠缠在了一起。肆意生长，难舍难分。
再见楚舆，是林曜回母校拍摄Seraph新专辑的MV那天。
自打一年前拼死拼活考上这所高校，给了粉丝和广大媒体一个交代，林曜便继续投身爱豆工作，除了期末考试，在学校出现的频率不足10%，这次回来，还带着军训时那股子对象牙塔的新鲜和冲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