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诺笑盈盈地应下他这句话,“愿赌服输,如此甚好。”
这副欠揍的样子直把汤圆气的当即跳下凳子夺门而去。走的太急,还踩了卧在轩墨脚边的旺财一脚,旺财疼的立马蹿起来,嗷呜了一嗓子,对着消失在门口的汤圆就追了出去。
穆桓止和未然同时起身,又同时被拂诺按下去,“不用管。”拂诺继续他的铁石心肠。
“可是———”穆桓止刚开口,就被顾念景截断,“旺财只敢在窝里横,出了门就是个怂货,我们不去,它不敢作妖的。”
穆桓止想到那天屏风后的场景,好像也是顾念景在场旺财才狼仗人势敢扑过去。这么一想,他就放下心来,然后给未然递去一个无碍的眼神。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汤圆流年不利,没了饭吃还不说,又被那条死狼死追着不放,汤圆委屈不已,边哭边跑,风灌进嘴里呛的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直打嗝。好不容易不打嗝了,一块藏在雪地里的石头又拌了他一脚,这一跤摔的汤圆头昏眼花,差点把隔夜饭给摔吐出来,然后眼前一黑,就见旺财杵在了他面前。
汤圆摔倒的姿势不大好,正是一个头伏地的姿势,恰恰旺财又特会来事儿的杵在汤圆面前,蹲在雪地上,转着蓝眼珠子瞅着他,汤圆顿时有种他在给这头死狼崽子磕头的错觉。
旺财突然站起来凑到汤圆跟前,汤圆被吓得忘了自己还会点半吊子法术这回事儿,当即傻楞在原地半点不敢动弹。谁知旺财只是凑到他身上嗅了嗅,然后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觉得汤圆身上的气味它在哪里闻过,熟悉的很。
汤圆见旺财没想伤害他,稍稍放了心。只是这颗心并没有放太久又被旺财刺激的给吊了起来———旺财突然弓着身体前爪刨地的冲他低吼,一双蓝眼珠子死盯住他,活像汤圆杀了它全家它来寻仇一样。汤圆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惨,简直是太惨了!这接二连三的惊吓让他发出了一个作为小孩子的年龄遇到危险时最本能的反应———哭,还是扯着嗓子没有形象可言的嚎啕大哭。
旺财见他哭,突然就没了刚才那股好似要把他生吞入腹的劲头,它放平弓起的背部,收了尖利的爪牙,又重新蹲到了汤圆面前。歪着头,前脚掌拍着汤圆还磕在雪地里的头,拍完后又用另一个脚掌勾他下巴———它做出了表示———我们和好吧。
汤圆身上一半流着人的血,一半占着猫的魂,所以对于旺财这样示好的表示,他能懂。“好汉不吃眼前亏”,汤圆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看的话给自己的胆小怕事找借口,于是他抬起头,伸出手,就着旺财还抬着他下巴的爪子和它握了握。
似乎就这样达成了“我们和好了”的共识。
早食结束,拂诺帮忙收拾了饭桌,穆桓止裹着圆滚滚的造型跟着未然进进出出,时不时帮他折个菜叶,间或给他递个菜刀。未然忙,也没太注意他今天穿什么,只粗粗瞟了一眼,还觉得挺喜庆,衬今天的节气。
真正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什么是在穆桓止失手打翻一盆搁在灶台上的水后。未然扯过晾在一旁架子上的干净布巾给他吸去附在衣服上的水,又支起火炉放了炭火让他把浸s-hi的衣服近火烤干。做完这些,他又不放心,怕穆桓止被火烧着,于是搁下手里的活儿,坐他旁边陪他烤。终于消停了会儿,他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穆桓止今天的穿着。
榴花红色,朱子深衣,为掩饰身份,服饰上没绣九蟒,而是改绣国花牡丹,金丝穿引而过,领口袖口处便团上几朵俏丽高雅的牡丹。脚蹬玄色绘云靴,腰间配饰也简单,就坠了根用细红绳串的翠绿色虎头玉珏。头上总角用绿色发带绑住,歪歪扭扭的团在两边。大体无差,但细看又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具体有什么不对劲儿未然说不上来,就感觉挺正经的一套衣服,被红绿两色这么一混搭就变得不正经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未然,我脸上有东西吗?”穆桓止拿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你都盯着我看好久了。”
“啊?哦,没有。”未然回过神,越看越觉得这衣服不正经,于是他问,“桓儿这衣服是自己穿的?”如果是他自己穿成这么个样子还能理解,毕竟这衣服平日穿的少,他不会穿也正常。
“哦,你是在看衣服啊。”穆桓止摸摸快烤干的衣服,哂然,“今天的衣服不是我穿的,是师傅帮我穿的。”
“……”既然是拂公子帮他穿的,那也……算,正常。“桓儿穿着可否感觉哪里不适?”
“有!”穆桓止扯领口,这动作实在不合礼制,未然看了他一眼,他悻悻地放下手,“呼吸不畅!像个粽子!”
“……”团圆饭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该准备的也都预备着,未然提议,“要不要回房我帮你看看?”
“如此正好!”穆桓止站起来,猴急的不行,拉着未然就往卧房里走。
关上门,闭了窗,未然给穆桓止褪下衣饰,褪到穿错的衣物后,未然一前一后轻拍穆桓止的背,民间说法,骤然脱衣服后这样拍几下不易染风寒。
“未然,师傅是不是给我穿错了?”穆桓止看着放在软榻上的一堆衣物,无不郁闷地问。
“是穿错了,这衣服桓儿不常穿,拂公子帮你穿错也正常。”未然一边说一边给穆桓止套衣衫。
“我就说怎么这么别扭,”穆桓止抓着从腰间取下来的虎头玉珏把玩,“未然,你给我把头上总角也重新绑一下吧,颜色忒奇怪,哪有人把绿色顶在头上的。”
小孩子懂的还挺多。未然摇头,失笑应下。穿好衣服,绑好总角,穆桓止凑到铜镜前看到他焕然一新的造型后整个人就跟别人奉承他瘦了一样美滋滋乐的不行。
“未然未然,看我!”穆桓止蹦哒到未然面前,笑眯眯的仰着头问他,“好看吗?好看吗?是不是特别好看?”
榴花深衣,翠绿玉珏,总角团子,俊俏可爱。
“好看,十分好看!”未然也笑,然后做了个不太合规矩的动作———伸手摸了下他的头。穆桓止倒不觉得有什么,还一个劲儿沉浸在未然夸他‘十分好看’的状态里。
穆桓止美滋滋的乐完,又装模作样的摆上了谦虚的假面,“未然,待会你别在师傅师叔哥哥汤圆面前这么夸我,人多我会不好意思的。”
“……”桓儿你多虑了,我并没有想要在他们面前再夸你一遍的意思……
出了卧房,穆桓止在厨房附近兜转一圈没见着拂诺他们,连先前缠他缠的紧的旺财也没见着。他觉得有点奇怪,好端端的,这人都去哪儿了?不过想归想,他倒没存去找他们的那心思,有这个心思还不如赖在厨房给未然打打下手。
未然不太想穆桓止待在厨房,他一直信奉“君子远庖厨”这句话,认为穆桓止身份尊贵,待在厨房这种地方降了他的体态。未然赶他,他不走,还一肚子歪理,振振有词的同未然说:“如果待在厨房能降了我的体态,那我更要待在这儿了!说不定还能瘦个十七八斤!”
显然他这是歪曲理解了未然口中“体态”二字的意思。未然没办法,说也说不过他,又真不舍得狠下心来把人往外赶,只好让他在这儿待着。好在穆桓止只站那儿看着,没太闹腾他。
未然把牛r_ou_切成小方块儿入滚水中过了一遭后捞上来放进盘里待凉,把火炉架起,放上镬后加水,放入姜蒜桂皮,又把切好的牛r_ou_小方块儿入锅爆炒,加以葱姜醋酱调味,然后盛入镬中煮。这样一道菜就算完成。穆桓止站灶台那儿巴巴地瞅镬里煮的牛r_ou_,就差张口说想吃了。未然想着今天除夕,便稍稍纵了他一点,拿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穆桓止吃后眼睛瞪的溜圆,竖起拇指直夸好吃。
除夕饭鱼是饭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且不能吃完,取“年年有余”的谐音,表对新一年的美好希冀。鱼是前几天买的活的养在水缸里的,不知道拂诺使了什么法子,今天未然捞起来时竟还很精神。做鱼未然在行,但杀鱼他就属于门外汉了。穆桓止嫌鱼滑腻腻,整个人躲的远远的,扒着门框扯着嗓子喊师傅。拂诺不知道从哪儿蹿进厨房来,听穆桓止喊的起劲儿,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跑进一看,却是让他杀鱼。他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又不想在徒弟面前跌了份儿,握着把刀踌躇了半天,愣是没敢下手。
穆桓止一看他师傅那架势就知道没戏,于是又跑出去喊他顾念景哥哥来担当大任。顾念景接过刀表示小意思,于是磨刀霍霍就向鲤鱼了。剐鳞掏鳃除内脏,动作一气呵成,穆桓止在一边崇拜的不行,一个劲儿夸顾念景“哥哥好木奉”“哥哥好厉害”。拂诺听着有点吃味,但一想又认清杀鱼他的确不如顾念景的事实,于是就又释然了。
顾念景杀完鱼,穆桓止这才发现他身边没跟旺财,而且旺财从昨天上山后就没怎么缠他了,简直难得!“哥哥,旺财呢?”
顾念景听穆桓止提到旺财,暗搓搓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死白眼狼,追了汤圆之后又溜去缠轩墨了!”
原来是又有了新欢,穆桓止明白了。眼下厨房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正好他又有一肚子话要同顾念景说,一连串问题要同顾念景问,于是拉了顾念景,神神秘秘往别处去了。
“哥哥,你能原谅我吗?我说谎骗你了。”穆桓止蹲到顾念景旁边,顾念景歪头就能看见他耷拉着眼的可怜模样。
其实他说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他不算一个心胸宽广的人,面对穆桓止的欺骗,若说没有一点膈应那是不可能的。但与之对立的,他也算不得一个胸怀比针眼儿还小的人,所以面对穆桓止的道歉,要他接受也不难。况且当初帮穆桓止时,他是存了私心的———只因穆桓止肖像那个被他弄丢的弟弟,认了他作弟弟,能让得到一点救赎。而在想起不久前客仙居的一瞥后,他更是把这种私心发挥到极致。所以他和穆桓止之间,不存在骗不骗的问题,如果真要追究,大概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但既然穆桓止跟他道了谦,他也就顺水推舟的收下这份歉意,还能卖穆桓止一份人情。“没事,哥哥不怪你。”